12

    星期二。

    家里需要艾达，就像是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赫斯特想。

    每天早上艾达都会惊动玛德琳，两个人起床将一切收拾妥当，然后给赫斯特和佐伊做沙拉和带午餐盒。今早厨房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吃过的披萨盒子油腻腻的堆在厨房垃圾桶里没丢出去。也没看到瑞雯，玛德琳还没起，不能把它放出来吃早餐。

    赫斯特轻轻敲了敲妈妈的房门，然后拧开把手，玛德琳还在睡，瑞雯趴在她的怀里，听到开门声抬起头不屑的看了一眼，又趴了回去。赫斯特招了招手，示意瑞雯出来吃早餐，瑞雯不耐烦的抬起头看着她，表情贫乏的猫脸上写满了被打扰了二人时光的不悦。赫斯特悄悄关上了房门。

    佐伊没看到玛德琳，想要去叫玛德琳起床。赫斯特摇了摇头说：“佐伊，让玛德琳继续睡吧。难得艾达不在家，她也需要假期。”

    打开冰箱门，里面有玛德琳前一天中午做好的沙拉，浇上一点油醋汁搅拌就可以吃。将盘子里的三明治切开，放进佐伊的午餐盒，加了一排小番茄和蔬菜。

    “等我上小学，就可以在学校吃午餐，不用带午餐盒了。”佐伊说。她很憧憬小学生活，下学期就可以进去小学念书了。

    赫斯特沉吟一阵子说：“佐伊，我觉得你会想念午餐盒的。”小学的饭菜只有黏糊糊的土豆和香肠，还有发硬的面包，氧化的苹果片和总是一个口味不变的酸奶。就算做了炒饭，那个饭粒也是半生不熟的，还加了咖喱，像冷掉的鼻涕。

    等玛德琳起床的时候，家里空荡荡的，赫斯特走的很匆忙，桌子上用过的餐盘都堆在那里，垃圾也没有丢。她将盘子都放进洗碗机，垃圾拿出去丢在垃圾箱里，用抹布将餐桌擦干净，打开冰箱找出一块冻牛排放进低温锅里慢煮。

    将芝麻菜，小番茄，黄瓜，胡萝卜，罗马生菜都切成碎片用柠檬卡仕达酱兑芝麻酱汁搅拌。低温慢煮用了四十分钟，拿出来牛排在锅上喷油煎，另一个锅煮通心粉。牛排煎的差不多了，她将牛排放到案板上切成小块，挤满满的一堆黑椒酱覆盖住它。通心粉捞出来和牛排搅拌一下，一边吃沙拉，一边吃黑椒牛排通心粉。

    “喂，亲爱的，你起床了吗？”在她吃饭的时候，艾达打了视频电话过来。她嘴上沾满了黑椒酱，不得不去够一张纸巾擦嘴。艾达穿着杏粉色的薄如蝉翼的轻纱礼服裙，钻石耳环就像是天花板上镶嵌的吊灯，浑身上下唯一朴素的就是结婚戒指。她点点头说：“正在吃早饭。你呢？聚会怎么样了？”

    “唉，真是一个无趣的聚会。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必须要来。我真是恨不得现在就回家和你在一起。”艾达拿着细长的香槟杯坐在吧台一边打电话一边喝。

    玛德琳在嘴里塞了一勺通心粉说：“你把结婚戒指拿下来，聚会就立刻变得有趣多了。”

    “哦，玛德琳，你的提议真不错。”艾达将香槟一饮而尽，然后咂咂嘴说：“现在的人应该多喝点蜜酒，而不是这种气泡酒。”带着蓝牙耳机听玛德琳说话，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玛德琳抱怨说：“你应该给我看看会场，顺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塞在手包里带回来。”艾达听从了对方的建议，用手机悄悄地给会场转了一遍，然后调整成了语音状态，免得被人发现。

    “你好，请问是艾达女士吗？”一个高个子的男人走了过来，举着一支香槟杯，眼睛虽然没盯着艾达的衣领，但是目光也迅速的将艾达的全身看了一遍。艾达笑着说：“你好，霍尔先生？”她看了一眼对方西服上的名牌贴纸。蓝牙耳机隐藏在披肩的头发下，男人并没有发现，玛德琳知道艾达那边有情况，就停止了说话，低着头继续吃通心粉。

    霍尔先生微笑着伸出手说：“你可以叫我麦克，艾达女士。”

    “麦克先生，请问你找我是想咨询哪方面呢？我研究的方向并不太多，可能帮不上你什么。”艾达故意举起喝了一半的香槟酒杯，露出手指上的钻戒。霍尔一定是看到了，他的目光迅速从戒指上别开了，似乎在会场搜寻什么，然后扭过头笑着说：“你没有带丈夫来参加聚会？艾达女士？那可太遗憾了，他错过了本世纪最大的学术盛会。”“最大？这个世纪还有好多年呢，霍尔先生。现在说是最大的言之过早了。”艾达的笑容依然挂在脸上。霍尔显然不打算放弃艾达，毕竟在全场落单的女士中艾达是最漂亮的那个，她薄如蝉翼的礼服裙紧裹着令人垂涎的躯体线条，仿佛维纳斯的雕像一样，尽管年纪大了，可是风韵犹存，那双眼睛，哦，一定会度过不错的一晚的。

    霍尔坐在艾达的身边从侍应生托盘里要了两杯香槟，他将其中一杯递给艾达，两个人礼貌的碰杯。“你丈夫也是研究艺术的吗？”霍尔问。艾达的手指放在香槟杯上，眼睛在听到丈夫这个词之后露出了一点温柔的神情，她的眼皮微微低垂似乎在思考，然后说：“不是。”

    玛德琳已经吃完了饭，她拧开一瓶无糖的葡萄味芬达坐在躺椅上，将手机搁在身边津津有味地听着艾达的对话，因为霍尔必须要在嘈杂的宴会厅和艾达说话，他的音量很大，刚好能传到手机里一个微弱的声音。

    “那真是遗憾，艾达女士。等下宴会结束有兴趣在讲座开始前和我吃个午饭吗？我们或许可以讨论一下对方的学术研究。”霍尔礼貌的邀请，他的眼睛里放出自以为最能吸引寂寞女士的风采，又恰好将真实目的藏在借口之后。他是个猎艳高手，只要盯上的猎物总会被他的风度翩翩和笑容可掬迷惑，毕竟谁会怀疑一个对自己客客气气讲话的人呢？艾达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说：“很不巧，我中午已经约了伊丽莎白一起吃饭。我答应伊丽莎白要在下午她登台前帮她看看演讲稿，你知道的，伊丽莎白，那个磕巴姑娘。”

    磕巴姑娘伊丽莎白因为每次演讲都会紧张磕巴，所以学术界给她起了个名，叫磕巴姑娘。霍尔不甘心的点了点头，他知道伊丽莎白，这是一个没办法推脱的理由。“那好吧，我们晚餐见？”霍尔眨了眨他浅蓝色的眼睛，这是一双迷人又会让人怜爱的眼睛，很多喜欢他的姑娘都说他的眼睛很像詹姆斯·麦卡沃伊。艾达不为所动的说：“等开完讲座太晚了，我需要回酒店休息。”

    蓝牙耳机里，玛德琳吹了声口哨说：“艾达，你对这个小伙子太冷酷了。”“亲爱的，这还不及我本性的万分之一，不是吗？”艾达听到玛德琳的声音立刻笑了起来，如果没有法比安的事情，她肯定会让玛德琳和自己一起来，然后带她逛街重温旧梦，而不是呆在这个富丽堂皇的酒店里听一个小伙子跟自己搭讪。

    “我重新考虑了法比安的事情。”玛德琳慢悠悠的说。艾达疑惑的‘嗯’了一声。玛德琳舒舒服服的坐在躺椅上说：“我觉得佐伊应该经常和法比安见面。昨天法比安送了佐伊一本博物百科全书，非常好看，很精美。”“你为了一本书就同意了？”艾达问。玛德琳清清嗓子说：“当然不，只是佐伊和法比安昨晚晚饭的时候玩儿的很好。或许父女之间天生就会亲近，是我无法阻挡的血缘关系。”昨晚让她想起刚领养赫斯特的那天，赫斯特躺在襁褓里，脸蛋皱皱的发青，看起来就像是一只丑陋的小怪物。她的母亲——一个未成年的少女在产床上流着眼泪看着自己的父母将这个刚出生不到一个小时的婴儿交给了玻璃后那对女人。那对女人没有说自己的名字，但是她们支付了这个少女整个产期的费用。玛格丽特修女给婴儿画了个十字，祝福她未来好运。她们将赫斯特领养回来之后就像是亲生父母一样照顾她，可是那种没有血缘的陌生感一直到赫斯特半岁才消失，她们才真正的成为了一家人，在情感上接纳了彼此。而法比安只要出现在佐伊面前，他们就迅速的亲近了对方，这让玛德琳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去阻拦了，她可以阻拦一切对佐伊坏的事物，但是无法割断她和父亲之间相同的半条DNA链。

    艾达笑起来，说：“我想法比安知道了一定很高兴。”“我可不打算让他知道这件事。他要是知道了，肯定得意的尾巴会翘上天。我可不想让他带着笑容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玛德琳说。“我的七弦琴，愿天随人愿。”艾达说，她知道玛德琳是个嘴硬心软的家伙，法比安说玛德琳很讨厌他没错，但是最后玛德琳还是带着他去旅游了，没有趁机给他丢去喂狮子。

    赫斯特下班就回家了，她打扮了一下自己又走了出去。玛德琳从那本博物全书后露出一双探寻的眼神，她知道赫斯特一定是有了临时伴侣想要借此忘记法比安。可行吗？玛德琳在心里思索。

    五点半，法比安的车停在了玛德琳家的车道上。透过百叶窗，你很难装作看不到长春花蓝车漆。

    佐伊兴奋的抱着一只熊猫玩偶，一进门就喋喋不休的拉着玛德琳说法比安的动物园要准备引进熊猫了，她现在拿的玩偶是限量版，只有一百只，给动物园开园时候的前一百位游客。市长也会来动物园给熊猫园剪彩。

    玛德琳对熊猫并没有佐伊那么兴奋，因为她对熊猫早就看厌了。敷衍的让佐伊去写作业，然后她去厨房准备晚餐。法比安自告奋勇的说他晚上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帮忙准备晚餐。

    “你该不会像十年前那样准备炸掉我家厨房吧？嗯？”玛德琳挑眉。十年前，这个热情的小伙子和艾达一起进了厨房，两个人出来十分钟后，厨房爆炸了。灶台从橱柜上直直掉下去，整个厨房粘的都是黑褐色不知名的黏液，玻璃抽油烟机被崩起来的锅盖砸碎了一部分。他们都在客厅，赫斯特迅速将银行卡那些急用包背在身上带出屋子，艾达打给了火警。等火警的小伙子们来的时候，那个抽油烟机从墙壁上掉了下来，发出一声巨响。

    她们后来不得不将整个厨房都翻修一遍。

    法比安羞愧的挠挠脸颊说：“那是个意外，玛德琳。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

    “如果今天发生第二起意外，法比安，相信我，我会用菜刀杀了你，给你埋到新厨房的水泥地下面。”玛德琳打开冰箱门让法比安挑选食材。她细心地做了一盘三明治放到冰箱里，然后开始切沙拉菜。

    法比安站在厨房准备晚餐，玛德琳显然并不打算帮忙，只是在一旁瞪着眼睛看着，等他询问盘子的时候指出这些盘子的位置，和瓶瓶罐罐里都是什么调味料。

    “玛德琳，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太吃碳水吗？”法比安一边麻利的搅着锅里的番茄汤，一边问。他一直搞不懂玛德琳为什么很少吃面包，土豆也很少吃，艾达纵容着玛德琳这个奇怪的习惯，她们家总是会花很多钱买各种各样的农场新鲜蔬菜放在冰箱里。玛德琳从鼻孔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法比安继续说：“艾达明天才回家吗？”

    “不，后天一早，她明晚有个结束晚宴，我不想让她做红眼航班。”

    “你明天要来动物园吗？我可以带你看看熊猫园。”法比安的熊猫外交总是十分有效，无论对面是谁，听说熊猫都会发出少女才能发出来的尖叫，对他的态度也会一百八十度转弯。

    显然，玛德琳是个例外，她不为所动的说：“我对熊猫没什么兴趣。”法比安吃惊的回头看着她。“显然，你没有整个暑假都呆在熊猫基地给熊猫铲屎。”玛德琳耸耸肩膀。

    晚饭的时候，法比安对佐伊说玛德琳曾经整个暑假都在熊猫基地。

    “熊猫的屎是什么样的？臭吗？”佐伊问。

    “恩，我觉得有味道。”玛德琳切开一块牛排放进嘴里。

    法比安追问：“是什么颜色的？”

    “深绿色。”玛德琳咀嚼着。

    法比安和佐伊对视一眼，发出了幸运的玛德琳这样的感慨。

    玛德琳看着他们两个说：“我还参观过熊猫幼儿园，里面都是出生没多久的小熊猫，粉粉的像小老鼠，然后身上一点点长出黑白的绒毛，那里面都是熊猫宝宝摇篮，有五颜六色的绒毛小毯子。等熊猫睡着的时候，就给盖上毯子。”

    法比安绝对嫉妒了，他的眼睛紧紧盯着玛德琳，似乎想要替玛德琳度过那个热气腾腾的捡熊猫屎的暑假。

    “你们好呀。”赫斯特回来的时候法比安还没走，她带着一点点醉意，手里拿着一束深红色玫瑰花。法比安正在给佐伊讲着博物全书上的动物，看到玫瑰花，整个人脸颊微微僵硬。

    顺着百叶窗看去，能看到一辆红色超跑刚疾驰而去。

    玛德琳将目光重新放回上。法比安又呆了一两分钟，便局促不安的走了。

    “你让他觉得不再是唯一那个了。”玛德琳说。赫斯特正在讲玫瑰花插在水瓶里，她说：“玛德琳，忘了法比安吧，我不会再爱他了。”“哦。”玛德琳没有说什么，适度保持沉默。佐伊对此喋喋不休，想要知道妈妈的新对象长什么样？什么时候会带到家里来？会结婚吗？

    “佐伊，我们该睡觉了。”玛德琳放下书，看了看钟表。佐伊停下无休止的询问，赫斯特很感激妈妈。

    等佐伊换好睡衣躺在床上的时候，她问：“玛德琳，你觉得我妈妈的新对象怎么样？”

    “嗯，我说不好。你妈妈要是觉得可以，她自己会告诉你的。你现在认为法比安怎么样呢？”玛德琳问。

    佐伊沉思了一会儿说：“我认为我喜欢法比安，可是只是好朋友的喜欢，他是我的爸爸，可是我觉得我们更像是朋友。他有时候会叫我小可爱，有时候会叫我小姑娘，有时候会叫我佐伊，我认为他想让我叫他爸爸。”

    “那你可以叫他爸爸。你们之间总是有血缘关系，不管你是否承认他。”玛德琳说。佐伊皱着眉头严肃的说：“可我不觉得我应该叫他爸爸，因为我心里没有认为他是我爸爸，人要言行合一不是吗？”“你说得对，佐伊。”玛德琳亲吻了佐伊的额头，继续讲昨天的故事。

    厄剌托离开之后，她的诅咒就开始应验了。斯蒂芬妮曾经尝试过和别人交往，但是那个人是有夫之妇，她欺骗了斯蒂芬妮。

    斯蒂芬妮再也写不出来任何有趣的故事了，她的脑海里一遍一遍重复着厄剌托离开的时候那些话，便忍不住趴在写字台上哭泣。从最好的出版社被丢到了下属出版社，从下属出版社被踢出门外，她从一个新秀，几乎快要跻身畅销作家之列被流放到了不得不写一些笑话维持生活，她白天打工，晚上趴在桌子前绞尽脑汁写那些低俗笑话以供某类杂志刊登。以前的那些书还在出版，版费让她打工尚且有些选择余地。

    偶尔斯蒂芬妮脑海中会出现精妙的灵感，那种无法言说的精妙感让斯蒂芬妮确信她如果能写出来这些故事，一定会重新被出版社捧为新星。可是她不能那么做。她的脑海里已经被厄剌托的话捆上了枷锁。她的灵感，是利用了缪斯，利用了神灵才得到的。那她宁愿放弃这些灵感，离开作家身份过普通的生活。

    尽管如此，斯蒂芬妮依然热爱生活，她贷款买下来一栋房子，重新开拓社交圈，和作家的社交圈不同，她现在需要和公司同事搞好关系，而不是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

    每当她想要爱上一个人，被那些女人吸引的时候，总会发生噩梦一样的事情促使她们分手，并且在分手后狠狠的揉碎斯蒂芬妮的心。她将这些事情写成了故事，记录在自己的电脑里，那些分手后的心碎让她几乎不能呼吸，她必须要写出来才能重新呼吸。写作，是她的安全密室。

    但她依然热爱生活，她总是勇于尝试，一次又一次的尝试爱情，冒险。她跑去海上钓了很大的剑鱼，搂着鱼拍照；还学会了潜泳，用防水摄像机记录海底的鱼群；年假的时候会去贫困地区给那些孩子上课，尽管时间并不长，但是她带去了知识和一台苹果电脑，给那个教堂募捐了整整一年的网费，这样每天她下班的时候都可以抽空给孩子们上课了。

    她后来收到了那个地区教堂的钥匙，上面用小字镌刻着：斯蒂芬妮女士，我们在未来等您。

    这把钥匙让她受到了启发，她在网上成立了一个‘未来的钥匙’项目，将这把钥匙和背后的故事放到了主页上。她希望能募捐一些钱，不仅可以维持这一年的网费，还可以维持下一年的网费。起先这个项目并没有人知道，她不得不带着募捐箱子去到街上募捐，后来加入这个项目的人多了起来，他们发现很多落后地区都需要这个项目，那些孩子需要知识，需要从街上走回学校。他们动员了起来，募捐到了很多钱去买电脑，在几个地区的教堂进行试运行。由几个大学生志愿者分别进行授课，包括英语课，数学入门，文学赏析，物理知识，化学基础。后来逐渐增多了科目，还成立了年级组，他们修满多少学分就可以升级到下一个学年继续学习更多的知识。

    斯蒂芬妮拒绝了采访，她认为采访自己是毫无意义的事情，她并不想在未来等那些孩子。她只是需要一个借口，一个开启项目的理由。再后来她把整个项目都交给了志愿者运行，然后继续过着自己普通的生活。她学习了园艺，打造了一个漂亮的花园。

    她总是会想起厄剌托，那个发怒的诅咒自己下地狱的神明。她一天天的长大，一天天的成熟，有空的时候依然在不停的旅游，去探索未知。她已经不再在意那个诅咒了，甚至对地狱产生了好奇。尽管如此，她依然想在死前见厄剌托一面，告诉那个任性的神明，自己并没有利用她。她的灵感来自于内心，而不是神明。她不需要缪斯就可以写作，那些低俗的笑话就是证明。

    “厄剌托真的爱她吗？”佐伊怀疑的问。

    玛德琳笑了笑说：“爱。”

    “那为什么会诅咒她呢？”佐伊提出了和昨天同样的问题，只不过今天得到了解答。玛德琳抚摸着她的头发说：“正是因为爱，才无法心平气和的思考啊。她太爱斯蒂芬妮了，以至于无法接受这种爱是欺骗。你知道卡利俄佩吗？那是她最小的妹妹。卡利俄佩曾经被凡人欺骗过，那个人是个没有才华也没有灵感的作家，他相信如果能得到缪斯的垂青，自己一定会留名青史。于是他举行了一个仪式，请来了最小的卡利俄佩并将她囚禁在自己的身边，通过伤害她来得到灵感，他确实得到了，写出了不朽的作品。卡利俄佩请求他放自己走，并且答应会给他源源不断的灵感，可是那个作家想要将一切灵感都贪婪的归自己所有，他不只是想要不朽的作品，他想要历史长河之中除了自己的名字外再没有任何名字可以媲美。他在那一天杀害了卡利俄佩，惊动了阿波罗，他最喜欢这九姐妹，经常看着她们无忧无虑的在泉水边玩耍。阿波罗请求父亲派出剩下的缪斯女神为卡利俄佩复仇，宙斯同意了。于是剩下的八位女神来到了自己妹妹死去的地方，她们伤心地哭泣着，发誓要将杀害卡利俄佩的人杀死。那位作家想要将剩下的缪斯也囚禁起来，可是他忘记了缪斯的真实模样，她们曾经因为嫉妒扼死了那个唱歌最为动听的塞壬，因为想要塞壬美丽的翅膀，就用手将塞壬的翅膀撕扯了下来戴在自己肩膀上。她们的花环也曾是抢夺而来的金冠。塔米里斯挑战她们，得到双目失明的惩罚。”

    玛德琳顿了顿继续说：“那个作家被八个复仇的女神围住了，报仇女神提希丰帮助八位女神按住了作家的胳膊，阿波罗用阳光照耀着作家，使他无所遁形，也无法求救。她们将从阿尔忒弥斯手上借来的箭射向了作家，完成了这次复仇。卡利俄佩在宙斯的帮助下重新复活。那些不朽的作品被女神们的怒火点燃了，她们以此为火炬点燃了燃烧作家尸体的柴堆，将他的心脏带回了帕尔纳索斯山，丢在卡斯塔利亚泉旁边。如有人来此请求缪斯帮助，请看看他的下场再仔细考虑。这就是为什么厄剌托认为自己被欺骗之后她如此愤怒的原因。因为凡人总是在奢求自己不该得到的东西，为此不惜手染鲜血。”

    佐伊点点头。

    “缪斯们的游戏是无害的，她们帮助那些应该得到帮助的人青史留名，给予他们灵感，生活，幸福，痛苦，爱，恨，这是非常微妙的游戏。”玛德琳低声说。“但是有些凡人总是认为自己可以掌握游戏规则。如果你的妹妹被这样杀死过，你就不会容忍任何欺骗，哪怕那并不是欺骗。”

    黑漆漆的屋子里，只有月光顺着窗户缠到佐伊的身上，就像是一双在轻拍婴儿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