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第七十二章

    曹亦帆休息了一星期，偶尔还会头晕眼花、心跳加速，回医院覆诊后才知道原因。

    医生比对过警方提供的犯人口供，证实了他们的猜测。原来苏文杰当天掐晕曹亦帆后，看她气息极弱、心律不正、怎么摇都摇不醒，怕真把她掐死了，又听说媚药能刺激肾上腺素，慌乱之际，把催情剂一股脑儿全注射到她体内。

    心跳是救回来了，人却因用药过量而一直昏迷。医生对此也束手无策，因为不清楚催情剂的成份，只能一直监察她的生命指素，任由她昏睡，直至药效消退。

    难怪她事后算算日子，自己在医院睡了三天才真正清醒过来。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三天发生的事，足够颠覆她原有的生活。

    回家休养后，她马上补了过去几天的新闻。美国真如顾小思所说，股市急泻，C&T总部也确实遇上了些麻烦。至于本地新闻，竟没有任何与她这宗绑架案有关的报导。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也庆幸事情没闹大。

    等不及警察归还手机，她自己买了一台新的，重新加了杨靖为“好友”，又天天给他打电话。可他一直没通过申请，电话也不曾接通。

    虽然顾小思一直安慰说杨靖是因为太忙，可曹亦帆总觉得不太对劲。又过了几天，确定能用遮瑕膏把脖子的掐痕遮起来，她便回了C&T上班。

    ?????

    同事们似乎对曹亦帆的事一无所知，都以为她是因父亲得了急病，才请这么多天假，回乡探望。她直觉这是杨靖提前替她交代的说词，心里总算稍微松了口气。毕竟这么久不联系，她真会怀疑他对自己是否不闻不问。

    比起她的事，同事们似乎对杨靖和程雅曦的事更感兴趣。听说在杨靖出差后，总公司就让原本只是监察专员的程雅曦空降，成为临时总经理，暂代杨靖职务。此番操作，颇有将军不在阵中，由夫人顶上之势。大家都对他们会否成婚，议论纷纷。

    曹亦帆还没有心情思考这些，午休后，却突然被程雅曦召上总经理办公室。

    回到熟悉的地方，曹亦帆多想推门以后看到的人是杨靖啊，可惜这时坐在杨靖位置上的，是气势依旧逼人的程雅曦。

    她才刚在办公桌前坐下，程雅曦就向她推来一个黑色活页夹。给她一个不耐烦的眼神后，视线便回到计算机屏幕上，两手在键盘上快速游走，似乎很忙。

    “这是你的appraisal　report。你在工作表现、待人接物、忠实度等方面，都未达本公司要求，所以很遗憾，你不获续约成为正式员工。下周五是实习期的最后一天，你需在这之前带走所有个人物品，如若有任何遗漏，怒本公司不接受你再次回来取，明白了吗？”程雅曦说得很冷淡，连正眼也没给她一个，手上工作也不曾停下，一心二用地向她交代。

    曹亦帆整整愣了十秒，脑袋才能继续运转，她思前想后，作出各种猜测，最后只总结成一句：“我没能留下来，杨靖知道吗？”

    “嗒嗒嗒”的敲键盘声骤然而止。程雅曦轻笑，抬眸瞅她。曹亦帆觉得她这个阴冷的笑容，与杨靖的倒有几分相似，忽然心头一紧。

    “不过是个实习人员的去留，随便一位主管都能处理，他知不知道……重要吗？还是说……你以为C&T是个能靠‘特别关系’混下去的地方？”她的眼神同语气一样不屑。

    曹亦帆很清楚自己与程雅曦的对立关系，她不怪她，但她也不是个好捏的软柿子。她板起脸孔，反驳道：“我没以为，我只是不服。我在工作上并无大错，而且是挽救和推广BiEasy和BiEasier的主力人员。其他方面的过失，若没有实际例证，怒我不能苟同你的评价。”

    “没有大错？总公司在打仗的时候，害本公司的总经理吃官司、差点形象扫地，算哪门子的没过失？”程雅曦两手交迭在胸前，十分不悦。

    “什么意思？什么官司？”曹亦帆一头雾水。

    “看来你那好朋友没跟你说啊……作为女性，我同情你的遭遇，但作为喜欢阿靖哥哥的人，我讨厌你！”

    “不，你说清楚，阿靖怎么了？”她急得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程雅曦不甘仰视她，也站了起来，义愤填膺道：“怎么了？为了保住你的名节，他第一时间就动用了所有人脉关系、抛出C&T总经理的头衔，花了一大笔钱，从各家媒体那里买起全部与你这起案件有关的新闻稿，连警方也只低调交代案情。一般公众根本不知道有这件事儿。”

    “后来呢？”曹亦帆急切追问，内心甚是激动，觉得杨靖为自己做这些，太傻了，她不值得。

    程雅曦看她眼泛泪光，便厌烦地背过身去，看向落地窗外的远方，难过道：“当以为事情就此平息，谁也没想到那个旧仓库还有在运作，第二天，网上就爆出阿靖哥哥殴打苏文杰的闭路电视片段。影片还被剪接过，删了绑匪拿扳手攻击的部分，只剩下阿靖哥哥打人的画面。标题还点出了他C&T总经理的身分，这成功让影片传播得更快。”

    听到这儿，曹亦帆已失神地跌坐回座位上。

    “本来阿靖哥哥就是为了救人而正当防卫，姓苏的也该打，加上他的社经地位，警方根本没想要追究。可影片在网上发酵、闹大后，他们不管也得管。阿靖哥哥因此被行政拘留了好几天，还差点被告蓄意伤人或企图谋杀！在总公司的股东会上，甚至有人动议罢免他！”最后一句，程雅曦回头怒视她。

    “那他现在在哪儿？在哪家警局，我要去找他！”

    “告诉你他在哪家警局有用吗？你能帮他什么？你还害他不够吗？！”

    “不是的，我能帮忙作证，证明他是为了救我，我也能拍影片替他澄清。”

    “你要是真这样做，他之前为你做的一切就等于白费了！所有人都知道你被绑架过、被企图强奸过，你不要脸，你家人和父母还要不要脸？阿靖哥哥还要不要脸？呵……这个社会本来就对女性不公平，莫说是强奸未遂，就算你被奸杀，那些键盘侠，还是能把锅甩到你身上，替罪犯找借口。”

    “我不在乎！”曹亦帆几近咆哮，又道：“只要能替阿靖洗脱嫌疑，我做什么都可以！”

    “不必了。这事儿，我爸已经摆平了。”程雅曦得意道。

    曹亦帆抚着胸口、调整呼吸，因担心和内疚而引起的窒息感，逐渐散去。

    “这散开去的影片，就像泼出去的水，要不是我爸这种等级的人出手，阿靖哥哥只能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现在，最初发布者已主动声明影片是伪造的，纯粹是和他有过节才这样做。而各大平台也作出了网络管理，把所有影片及相关文章删除，往后有用户旧事重提的话，也会立马被封锁。至于警方那边嘛，姓苏的主动说不追究，他们也没必要纠缠，已把阿靖哥哥放出来了。”

    程雅曦轻描淡写地说明来龙去脉，彷佛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但曹亦帆知道事实并非如此简单。控制舆论、影响官方、让作恶者主动认错、使苏文杰方不提告，这些都不是普通商人能轻易做到的。她早听闻程升以前在国内黑白通吃，没想到他移居后，仍有如此势力。

    “谢谢，谢谢你们对阿靖的帮助，感激不尽！”曹亦帆起立弯腰，对她衷心致谢。

    “你谢什么？我帮自己丈夫、我爸帮自己女婿，天经地义。”程雅曦嗤笑说，美丽的脸蛋更加冶艳了。

    曹亦帆再次愣住，脑里又闪过各种想法。“你们用这个……逼他联姻？”她直觉她像电视剧那样，有钱大小姐用各种方法任性逼婚。

    程雅曦敛去笑意，恢复冷漠，答：“逼他？我用得着吗？是他自己求我父亲，主动提出以联姻换回名利的。”

    “不可能！”曹亦帆紧握双拳，既是因为激动，也像在为自己打气。“他虽然锱铢必较，很多事都是利益先行，但也很自以为是、不服输，他会觉得以他的能力，就算这次倒了，也必能卷土重来，不至于牺牲感情和婚姻。而且他自尊心极强，假如回不去原来的高度，就宁愿到别的领域打拼，甚至隐居山林，也不愿一辈子活在亏欠别人的阴影里！”她微低着头，一口气说出自己对杨靖的看法。

    程雅曦突然觉得她这个样子有点可爱，不自觉上前捏住她的下巴，逼她抬头看向自己，讽刺道：“曹亦帆，你未免把他想得太清高了。你知道他付出了多少努力才爬到今天这位置吗？你知道他生父是谁吗？你知道他母亲的真实身分吗？本以为你是个厉害的对手，没想到他什么都没告诉你。不过也对……他没必要跟个暖床的解释这么多。”

    最后一句话，撤底刺痛了曹亦帆。她和杨靖原本是SP的事，只有他们和顾小思、李洋知道，没想到今天竟从别人口中说出，而且还是她的情敌。

    “他父母都来自世家望族，莫说是双亲离婚前，就算是离婚后，他也不曾缺过物质上的支持，从小养尊处优，除了目睹父亲家暴以外，没吃过什么苦。今天要他为你放弃一切金钱、地位，可能吗？”

    程雅曦虽强势，但曹亦帆活到今天，也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她后退了一步，争脱她的箝制，挺直腰背，以不可逆驳的口吻说：“骗谁呢？我见过杨阿姨，她不过是个会到相亲公园为儿子找媳妇的普通妇女。你的这些话，除非是杨靖亲口跟我说，否则我一句都不会相信！我还要奉劝你一句，强扭的瓜，不甜！先不提你的说词有多少漏洞，即便你说的是真的，用利益胁逼而来的婚姻，根本不会幸福，你得到他的人，也得不到他的心！”

    想挑拨她和杨靖？没门儿！这种狗血情节，她写得多得去！

    “啧啧啧……我得到他的人，还怕得不到他的心吗？我有一辈子的时间让他爱上我。况且，我们这些有钱人，从小就被教导凡事要以家族的利益为前提，就算他不爱我，他的正妻也只能是我。除非你想当他的情妇啰，不然……我得不到的，你就能得到？”程雅曦得瑟道。

    “你不必挑衅，阿靖现在在哪儿？我自会找他问清楚。”

    “当面说清楚也好，我也不想让你浪费我的时间，反正装睡的人，永远都叫不醒。他就在自己家，你去找他吧，顺便把不属于你的钥匙还给他。”话毕，程雅曦不忘把她的工作表现报告塞给她，然后就自顾自地回到座位上继续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