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吵架/冷战
高三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在每天几乎相同的生活轨迹之下，半个学期就快过完了。 ? 于然每天除了学习，还要在夹缝中找时间喂饱沈煜。沈煜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公寓，是他过世的外公送给他的，安全隐蔽无人打扰，两人就算在里面闹到天翻地覆也不会被发现。有时候耽搁时间晚了，干脆都不回家，第二天早上起床直接去学校，像一对相依相伴的小夫妻。 ? 圣诞节那天，沈煜赶在第一时间送了于然一个苹果，祝他今后一年平平安安，顺顺利利。于然捧着红彤彤的苹果，几乎比他脸还要大，哭笑不得的问：“这么大，你在哪里买的？” ? 沈煜得意，“挑了好几家店买的。” ? “可是太浪费了，我一个人吃不完。” ? “吃不完没关系，主要是个心意，又没让你吃完。” ? 于然很听话，低头咬了一大口，小嘴一张一合，咬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清甜的汁水顺着喉咙流进胃里，竟然是自己从没有吃过的好苹果。他把剩下的部分举到沈煜面前，邀请道：“这个苹果很好吃，我们一起吃吧。” ? 沈煜注视那人红彤彤的喜悦小脸，再一次感叹他是这么容易满足，只一个苹果就能笑得像花儿一样。他低下头，就着对方的手咬了一口，唇瓣擦过指尖，带来温热而又柔软的触觉，平白多出几分旖旎，闹得于然红了脸，苹果在嘴里吞也不是咽也不是。结果两人在门口吃完了一整个水果，下着雪的寒天，冻得嘴唇哆嗦。肚子里冰凉，脸却是热的。 ? ? 放假前还有最后一次考试，这几个月来沈煜发挥稳定，始终在年级前十，于然并不怎么担心，唯一的担心是怕他书写不够规范，拿着卷子叮嘱他：“答题过程写详细一点，别再偷懒了，你看看多少次扣分是因为这个，这题、这题、还有这道大题，都是平白无故扣了两分，不然你可以考满分的。” ? 沈煜靠着他肩膀，懒洋洋的打着游戏。闻言问道：“考满分干什么，反正第一名是属于你的。” ? 于然摇着头笑，“什么叫属于我的，没有什么天生属于谁，都是汗水努力换来的。” ? “哦？”沈煜抬起头，“也包括我吗？” ? 这话没头没尾，语气暧昧得很，递过来的眼神轻飘飘带着钩子。于然低下头，心内了然，他的人生没有轻松二字，他不是随随便便得到沈煜的，他使用了心机，付出了代价，刚才那句话放在任何地方都适用。 ? 两人一阵沉默。 ? 沈煜轻笑一声，随后改换了话题，提议道：“这样吧，聊点轻松的，等到过段时间放假了带你出去玩怎么样。” ? 于然愣了一会，脑海里浮现出满大街普通情侣的模样，貌似镇定的问：“去哪里？” ? “随便，只要你开心。”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生过得比较容易，沈煜的承诺总是很轻松，甚至没发现这句话有多么重要。 ? 计划终究是没能成行，第一件事是相予被家里人打了，闹着要退学。他半年来退步很大，考试成绩一次不如一次，最后跌到了几百名开外，相爸好面子，说他考成这样干脆别上学，出去打工算了。相予跟家里起了激烈的冲突，自己也不愿意去上学了。 ? 于然跟班主任一起去他家里看他，这家伙蒙着被子躲在床上闹别扭，结果被子掀开，发现他竟然在下面打游戏。原来一个没留意，他染上了游戏瘾，整体泡在网络上，手机没收了就偷偷出去上，还闹着要绝食。 ? 于然了解相予，知道他本来对这东西根本不感兴趣，经过几天的试探搞明白，是有个人带着他玩的，这个人就是赵新宇。 ? 赵新宇其人，打架生事无所不为，凭着家里跟学校高层的关系，每天在学校里横着走，是谁都不敢招惹的小霸王。后来他跟沈煜玩到了一起，为人低调很多，近来一直没出什么事。他的名声不好，相貌也十分狡猾，长相瘦瘦尖尖，活脱脱像个精明狐狸。据相予所说，有一次课间赵新宇缠上了他，叫他一起去商店买了东西，他们就熟了。后来赵新宇带他玩游戏，带他打野、升级，渐渐的他就沉迷了。现在只要一天不在线赵新宇都会找他，他害怕这个人。 ? 于然没有玩过电脑游戏，不知道游戏有多令人沉醉，但他敏锐的察觉到赵新宇是故意的。平时他眼里根本没有相予这类人的存在，现在突然主动交上了朋友，不亚于黄鼠狼给鸡拜年。 ? 趁着一次课间，于然叫住了赵新宇，把他带到教室休息室，说道：“相予现在休学在家，继续这样下去就废了，我想请你劝劝他，别让他再沉迷游戏。” 赵新宇指了指自己，惊讶的问：“叫我，你确定？” ? 于然懒得跟他废话，直接的说：“我知道你做的事情。你威胁了他，虽然不知道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我想劝你停止这个游戏，否则我一定会把你的行径告诉所有人。” 他第一次露出如此强势的一面，一张幼白的小脸忽然铺满冷意。 ? 赵新宇眯起眼睛，冷哼一声：“你说我威胁他，有没有搞错？有意思，我不告他缠着我，倒来说我威胁他。你知道你那个恶心的朋友不止一次跟踪过我，还给我写信吗？信里什么内容我就不说了，公布出来的话估计让他身败名裂。” ? 于然有些慌乱，“什么，怎么可能？” ? 赵新宇尖利的看向他，“不可能吗？你怎么知道不可能。你很了解他吗？哦，我知道了，以己度人是吧。毕竟你追沈煜没用任何心机，没耍任何手段，所以你的朋友跟你一样是清清白白白莲花了。” ? 他很会挖苦，一番话把于然说得面红耳赤，同时感到心惊肉跳，自己跟沈煜的事情外人是怎么知道的？难道—— ? 赵新宇欣赏着对面人的惊慌失措，悠哉游哉的继续说：“至于我为什么要跟你的朋友一起打游戏，这个得问你家沈煜啊，他让我这么做，我有什么办法？” ? 他两手一摊，转身走出了休息室。 ? 沈煜？！ ? ...... ? 放学前，于然收到了沈煜的信息，让他今晚别回家，要带他去一个地方。最近他心情好得很，总有许多好地方要带于然去，要么是餐馆，要么是电影院、溜冰场、游戏厅，五光十色、热热闹闹，充斥着消费和娱乐。对此于然并不怎么感兴趣，坐在那里像呆头鹅一样，但为了配合沈煜的爱好，他通常都会答应。 ? 于然写了一个好字，点击发送，随后就关闭了手机。放学后磨蹭了一会，等到所有人都走光了，他才慢腾腾的收拾东西下楼。 ? 刚到楼下，只见沈煜站在廊檐下。 ? 天黑得早，路灯亮起，清冷灯光下衬着英气的眉眼，眉梢微微挑高，暗示着隐藏的不悦。本来他就长相冷硬，让人不敢随意接近，这副表情更有些不好惹。 ? 于然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 沈煜长腿一迈，走到他面前，高大的身架子笼罩着一片黑暗，接着落下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 沈煜下巴搭在他头顶，咬牙说：“小坏蛋，故意让我等着是吧。” ? 于然哆嗦了一下，本能的害怕，争辩道：“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 ? “哼，也就只有你敢让我等这么长时间。” ? 沈煜话里带着笑意，似乎不那么生气了。又把于然的下巴一抬，黑长的眼睛盯着他，说：“你没什么想要问的吗？” ? 于然像是突然变傻了，迟钝的问：“什么？” ? 沈煜啧了一声，感到非常的不耐烦，“你的鼻子不好用了？连我给你买的烤山芋都闻不到。 ? 他掀开衣服，拿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模样不甚可观，味道却实实在在诱人的很，确实是烤山芋的香。 ? 冬天一到，校门口有人推着烤炉卖烤山芋，有时候教室里都能闻到香味。 ? 于然盯着这只熟食，表情愣怔，从来没想过沈煜会给他买烤山芋。这种吃起来黏糊糊，嘴巴染上脏污的食物，通常沈煜是不吃的，更别说会去买，可现在他居然冒着冷风站在校门口给自己买。那么贴心周到，那么温暖迷人的沈煜，跟做出卑鄙事情的沈煜是同一个人吗？或许根本就不是他做的。 ? 他几乎想也不想，问出了口，“是你叫赵新宇带坏相予，让他染上游戏瘾的？” ? 沈煜愣了片刻，表情逐渐冷峻，“这话什么意思？” ? 于然低下头，“我只想知道真相。还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相予没有惹过你，跟你又没什么交集，你犯不着毁了他。” ? 沈煜冷哼一声，“我才说了一句，你就说上这么多。我的意思是，你刚才为了他质问我吗？ ? ????原来他只关心这个，于然哑口无言。 ? “好啊，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这家伙虽然跟我没什么交集，但他确实惹到了我，谁让他整天围在你身边动手动脚，忙前忙后？是我叫赵新宇把他弄走的，让他离你远点，最好别来学校。谁知道这家伙这么没用，自己要辍学，书也不肯念了，就为了一个傻逼游戏。哦，对了，听说他喜欢赵新宇，可能也不只是因为游戏。” ? 他悠然自在、洋洋得意的叙述着所作所为，言谈间丝毫不感到后悔，甚至满是对弱者的嘲讽。那个熟悉的他又回来了，在认识于然之前的、让所有人感到不好惹的沈煜，回来了。 ? 不知何时外面飘起了雪花，洋洋洒洒的落下来，如同进行一场静谧的仪式。 ? 于然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原来这就是他们两人的关系，原来这就是他自以为是的喜欢，原来因为极度的不平等，甚至连朋友也会遭到连累。 ? 他抬起头看向沈煜，因为失望喉头几乎哽咽，“也许对你来说不值一提，但是相予是我的朋友，我们也认识很久了，请你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 他说完这句话，独自走进了大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