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武桐洗完碗从厨房出来，小江还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他用纸巾擦干手，走到沙发边上，蒲扇似的一双大手，轻轻拍了拍小孩儿的后颈：“还看电视呢，你妈妈给你洗过澡了没有？” “还没呢，”小江一边回答，眼睛仍盯着电视里的画面，“武叔叔，你来给我洗吧。” 武桐笑了笑：“你真不客气。” 他将手中的纸巾揉成团，扔入一旁的垃圾桶中：“洗完澡再看一会儿电视，可要去睡觉了，明早还要去上学呢。” “知道啦。”小江奶声奶气地答道，看到动画片精彩的地方，两边婴儿肥的腮帮子都变得有些鼓鼓的，“武叔叔，你先帮我把新衣服拿出来吧。” 武桐闻言，哭笑不得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好，那你再看一会儿，小鬼灵精。” 王淑慧去得匆忙，来不及替五岁的小江洗澡，临走前，只把要换洗的衣服放在了小江卧室的床上。武桐打开门，看那两件衣服整整齐齐地叠在一块儿，便回过身，冲客厅的位置叫道：“小江，你妈把衣服拿出来了，快来洗澡吧。” 小江的声音从沙发那处传来：“知道啦武叔叔，我很快就过来。”却始终没听到电视关掉的动静。 武桐也不急着催他，一个人走进浴室。小孩子体感与旁人不同，对冷热的感知要比成年人更敏感一些，即便天气还没冷下来，他仍提前打开了热水，叫温暖的水汽稍微充盈在房间里。 他等了一会儿，才见小江拖着拖鞋，一步三回头地趿拉过来。 他身上穿的衣服不多，武桐将他推进浴室，没多久就把这小鬼头脱了个精光。男孩子淘气，武桐在一旁调水温的功夫，他丝毫不害臊地蹲下身子，手指划拉着瓷砖上的水渍玩儿。 武桐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发：“别玩儿了，过来闭上眼，给你洗头发。” “哎呀，”小江睁着眼睛，看武桐手上的莲蓬头，“武叔叔，你要小心呀，不要让水弄疼我的眼睛喔。” 武桐听他说话可爱，憋着笑地回答：“我尽量。” 于是小江便拿着玩具走到莲蓬头的下边。武桐把手掌贴着小江的额头，任水流冲刷他的头发：“如果眼睛难受，记得跟叔叔说。” “嗯。”小江平时看着闹腾，洗澡的时候倒也乖巧，没弄得武桐一身湿。他给小孩儿匆匆洗了两下，便给人套上衣服，抱着从浴室出来了。 小江刚下地，又拖着拖鞋往沙发那边跑。武桐摇了摇头，也跟着坐在一边，从茶几上拿起手机，慢慢地刷起了新闻。 他小时候在农村长大，家里边很穷，勉强念完初中就没再读书了，一个人跑到小县城里做散工。后来认识了一个朋友，十六岁的时候跟着朋友到B市做起了农民工。B市靠海，经济发达，平时的工作苦是苦了点，但不缺活干，只要肯下功夫，收入要比武桐在县城里干的多得多。再加上绝大部分时间的吃住都在工地，武桐努力了这么几年，的确攒下过些许存款。 只是那些存款，后来都被他用在了沈霖追身上。 他知道沈霖追与自己不同，身为市内一流高校的大学生，他的吃穿用度、气质谈吐本来就与旁人不同，那股高贵优越的劲儿，就是八百个武桐叠凑在一起也望尘莫及。 当初沈霖追找上他，武桐还很是吃惊。他看着敦厚，其实性早熟得特别早，初中的时候在学校听到男同学在厕所里手淫，就已经开始逐渐了解自己的性取向了。他自小长在农村，根本就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第一次看到自己的下体因男人的呻吟勃起，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一直等旁边自渎的人离开，才满头大汗地从隔间里出来，心里骂着自己变态。 这么多年，武桐一直以为喜欢男人是一种疾病，平时藏在心底，不敢同旁人诉说。就连在工地里听工友们讲荤笑话，他也只假装感兴趣地附和笑几声，不敢再多透露自己对这方面的取向。 那天夜晚，他下完工，领到一笔颇丰的工资，便约着和工友一道去大学城那边的烧烤摊上喝酒。他们一群臭烘烘的男人坐在一块儿，有的喝上了头，就开始拍桌猜拳吹起了牛。武桐一个人弯着身子坐在墙边，一边喝啤酒，一边嚼手中腥膻的羊肉串。 也就是那时，他发现杯中的啤酒没了沫。一旁全是被工友喝剩的空罐子，他举起手，正要叫老板再上两瓶，一抬头，就见一群年轻的大学生围着圈儿从外边走了进来。 他们穿着统一的T恤，像刚参加完什么活动，哄闹声间夹杂着小姑娘柔软的嗓音和碎花的衣裙。沈霖追低头玩着手机，走在人群最后边。但不知为何，武桐就在那么多个攒动的人头里边，一眼看到了他那张姣好的面庞。 乌色半长的发，猫儿似的嘴唇，旧灯泡掩映下的一双眼睛长得又深又黑。只一眼，就能将人的目光牢牢吸附在他身上。 正在武桐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的档儿，沈霖追心有灵犀般地抬起藏在手机屏幕上的眼睛。 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武桐看得出神，没料到青年会忽然看向自己，只觉得整个脑袋轰隆一声，刚喝下肚的酒精，如漫涨的蛛丝般不断在体内攀爬，他感觉自己整张脸都被那双眼睛看得通红。 恰在此时，老板拿了两瓶啤酒上桌，挡住了沈霖追看向自己的视线。武桐缓了缓神，赶紧嚼完嘴中的羊肉，端起眼前冰凉的啤酒，一口喝下肚中。 等老板走掉，这群青年已挑好位置入座，武桐看不到沈霖追的身影，也不敢再去寻找，勉强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一旁工友的胡侃上。 他一边听，一边忍不住捂了捂自己的胸口，心想今夜果然是喝得有些多了。 吃完烧烤，就该回去休息了。几个工友结完账，武桐刻意落在他们后边，一边背起放在椅子上的粗布包，一边忍不住地拿余光去瞥那群大学生。 没有看见那个漂亮的青年的人影。 心底有些惋惜，武桐晃了晃脑袋，听工友在前边喊他，便紧赶了两步，追了上去。 他住的地方与其他人不顺路，走了没多久，便与他们分开了。 武桐低着头走在路上，脑袋中仍想着方才惊鸿一瞥的那张脸，胸腔里逐渐涌上一股鼓动的酸意，忍不住叹了口气：“唉……” 街边的路灯分布稀疏，亮光到达不了的巷角，朦胧的夜色下，武桐的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陌生的叫唤： “喂。” 武桐脚步顿了顿，以为是谁在呼唤同伴。他又走了两步，身后那个声音继续道：“喂，在叫你，没听见吗？” 他这才停住脚步。回过身去，就见昏暗的巷道里，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站在不远处，道外透进来的光线，穿过他后项散落的半长发稍，直直映入武桐的眼中。 武桐只觉得自己好似在梦中，眼神恍惚地看着那道人影：“你是……” “你在店里这样直勾勾地盯着我看，还装什么迷糊呢？” 那人声音懒散的，隐约带着笑意。武桐眼见他走过来，掠过身后的光线，一张白皙昳丽的脸庞慢慢显露在他面前。 武桐的脸再一次地腾红了。 那人玩笑似的看着武桐摆出一副局促不安的神情，问： “你喜欢男人？” 他嘴上问着，语气中却带着些许笃定。武桐张开嘴，只觉得意识出窍，呆滞地看着他，“我……”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人见他这幅神情，点了点头：“我看也是。” 他伸出从方才便一直插在裤兜里的手，握住武桐一边的手臂，直直往他身上逼近。武桐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便往后推，两人推搡间，他便被青年压在小巷一边的墙上。 武桐看着青年那张漂亮的脸，声音都有些发紧了：“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沈霖追笑了笑，伸出另一只手，沿着武桐外边的T恤，一直深入到他穿着的内搭上，拢住他半边的胸部，情色似的揉捏了两下，“奶子挺大的……你不是喜欢男人么，要不要跟我睡觉？” 这句话无疑像个炸弹，惊世骇俗地在武桐脑中哄地一下炸响了开来。 他结结巴巴地说：“什么……睡……” “睡觉啊。”沈霖追耸了耸肩，笑着替他补上后面的话，“直白点，就是做爱。我看你身材挺好的，长得也还过得去……” 他的手又捏了捏武桐胸口的肌肉：“你又喜欢我的脸，彼此打上一炮，各取所需，你好我也好。” “……”沈霖追看着谪仙般的模样，武桐实在无法想象，会从他的嘴中吐出这样荤黄直白的话语。 他的脑袋已经完全发懵了，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不在那个昏暗的小道里。 隔壁的浴室时不时传来水声，小旅馆头顶发暗的灯泡散发出昏沉沉的黄光，照在他灰扑扑的工装裤上。 武桐一时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 毫无疑问，他是喜欢那个青年的。谁会不喜欢那么一张漂亮的脸蛋，光是被那双夺人心魂的双眸注视着，武桐就已经被迷得七晕八素，不知如何是好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只在烧烤店内相遇的短短几秒，便叫他与这样一个素未相识的陌生男人开了房，这进展未免也太快了些。况且他根本没和别的男人做过，万一伤到人家…… 武桐越想越不安，挣扎片刻，便想趁青年洗澡的功夫，从房间里逃离出去。 他刚从床上站起，准备去自己的包里拿出些钱，权当补偿青年垫付的房费。怎料还没走到放包的桌边，浴室的门嘎吱一声轻响，沈霖追湿淋着头发，就从里边走了出来。 他赤裸着上身，雪白的肌肤上隐约透着水光。下半身仍穿着来时的那条黑色休闲裤，乌黑的头发结成一绺一绺地散落鬓边。都说洗完澡后是一个人最真实的状态，即便如此，武桐看着青年优越的五官线条，仍免不了地为其性感而感到口干舌燥。 沈霖追抬起眼睛，看武桐傻愣愣地站在床边，不动声色地皱了皱鼻子：“你快去洗澡吧，一股孜然味儿。” 事已至此，武桐哪敢说回去的话了，只好一边应，一边僵着手脚往浴室里走。 他站在莲蓬头底下时，望着自己胯下勃起的小兄弟，闭上眼睛，满脑都是沈霖追皱着眼睛看向自己的模样。 简直是……武桐叹了口气，草草冲洗了两下，用浴巾擦干了身子。 他没穿衣服，只用浴巾围住了下半身。打开浴室门时，心跳怦怦地在胸腔里跳跃，武桐感觉自己的整条腿都在忍不住地发软。 沈霖追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这么快？你给自己清理干净了没有？” 武桐干巴巴地回道：“洗……洗干净了，我洗澡平时就比别人快……” “是吗。”沈霖追闻言，带着手中的东西，就往武桐这边走。武桐仔细看去，这才发现青年手里拿着的竟然是一盒避孕套，还有一小管润滑用的润滑剂。 沈霖追走到他面前。他与武桐差不多身高，抬起右手，正好能掐住男人的后脖颈。 他探出身子，在武桐紧张摒起的鼻息中，轻轻闻了闻他颈边的味道：“嗯……没有那股味道了。” 语毕，他又抬起那双深深的眼睛，一动也不动地望向武桐。武桐被他看得整个人都开始发热，尤其发硬的胯下，更让他感到窘迫，便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身子：“我都说了……” 沈霖追笑了笑，握住他的一截手腕，用力一推，便将武桐推到了柔软的床铺上。他也懒得做伪装，一只手直接探入松垮的浴巾里边，握住武桐正蓄势待发的小兄弟，慢条斯理地继续道：“我只检查了你的身体，至于屁股有没有洗干净……” 他顿了顿，面上笑容忽然带上一些兴奋。他抬起武桐的一条长腿，任自己的胯部贴向他的会阴，一边缓慢地磨蹭着，一边续道：“就让我的鸡巴来看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