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贪心

    桌上的菜都很丰盛，一眼望过去，就知道全是余崇平时爱吃的菜。

    但桌上的两个大人都不交谈，连小孩子都可以看出来的冷淡，两个人之间遥远的可以距离一个人的座位，小梨坐在余崇另一边，咬着木头筷子，有点想不通。

    小爸平时一直照顾他，他是很依赖小爸的，就奶声奶气地问：“小爸，爸爸怎么不和你说话呢，爸爸不喜欢你吗，还是爸爸生气了？”

    金霖已经取下了眼镜，露出一张精致秀丽的脸，他凝视人时，眉眼之间总有股脉脉含情的味道，生了孩子后就更显得婉转温柔。

    他叫小梨张嘴，然后拿下了那根木筷，小梨眨巴着眼睛望着自己，金霖笑了下，是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得出的勉强，“小梨快吃饭，爸爸可能是，工作有些累……”

    小梨还是个孩子，什么也不懂，听小爸说爸爸工作累，从座位上鼓足劲跳下来，小胳膊小腿的要往余崇怀里爬。

    余崇放下筷子，在旁边看着他，小心的把儿子抱起。

    小梨眼睛亮亮的，眼睛的形状很像他，叭了一下余崇的脸，说：“爸爸，你不要不高兴，今天也不要走好不好，我给你吹泡泡看，我可以吹很大很大的泡泡，吹得比小爸还要大……”

    余崇眼睛一弯，笑了下，他看了眼坐在一旁的金霖，轻声说：“爸爸没有不高兴，爸爸只是工作完有点累，今天爸爸留下来陪你玩，好不好？”

    小梨高呼一声，然后拍起手。

    小梨已经快要四岁了，喜欢玩具遥控车，金霖也任他，给买了许多各种各样的遥控车，客厅沙发都摆不下，金霖干脆把沙发都撤了，在地板上铺了厚厚一层毛茸茸的地毯，上面摆的大多数都是小梨的宝贝玩具。

    这其中也有余崇给买的一些，小梨最喜欢的一个就是余崇给买的手势遥控变形金刚大黄。

    刚还说要给爸爸展示吹泡泡技能，转眼间已经忘了爸爸和吹泡泡这件事，玩起变形金刚，并叫余崇给他吹泡泡看。

    余崇哭笑不得，刚伸过嘴去要吹第一个，金霖就坐在一旁笑看这对父子，余崇手机突然响了。

    余崇看了一眼正玩得兴高采烈的小梨，没看金霖，他站起来向阳台走去。

    锁上阳台门，隔绝掉里面的声音。金迟有点哑的声音从那端传过来，余崇听了下，说，“怎么感冒了，吃饭了么。”

    金迟又埋怨又委屈，还有点撒娇的味道，“有一点，今天没胃口，你怎么突然出差去了，我早上都给你说过，忘了今天要和我一起去吃饭啦。”

    余崇顿了下，垂下眼，说：“这边事出了点问题，要我立刻过来处理……听话，你先吃一点垫一垫，我尽量后天就赶回来。”

    那边金迟应该是在家里，可能是躺在床上，气恹恹地嗯了一声，又催促道：“那你要快点，阿崇，我想你了。”

    电话挂了。

    余崇站在阳台上，突然不想回头朝后看去。

    后面足够其乐融融的景象本不该属于他，至少不属于他和金霖，但人就是只要走错一步，后面都只能无法挽回的一错再错。

    无论再后悔都无法挽回。

    他看着外面的世界，灰色街道拥挤着各式各样彩色衣饰，头顶巨大的广告牌忽闪而过，从狭窄而深蓝的天空望下来，是一长串的各色车辆。

    他看着这些，忽然之间感觉迷茫，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

    小梨说：“小爸，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金霖回过神来，收回自己一直注视阳台的视线，对着爬过来，蹲在膝盖前的小儿子掩饰性的笑了笑，“没有，小爸只是，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他把小梨抱起来，不能像以前直接放在肚子上抱，很小心的注意避开自己现在的肚子。

    孩子还没有一眼辨别真假的能力，小梨坐在金霖的腿上，靠在他胸前，以为小爸是真的没事，手里重新摆弄起红色小玩具车。

    余崇过了会儿从阳台出来，小梨一见他就不要玩具车了，张手要余崇抱。

    余崇接过小梨，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刚刚不是还要爸爸给你吹泡泡，现在又要爸爸抱啦？”

    他抱着儿子转身离开，重回到堆满玩具的地方，期间一次也没有和金霖说话。

    一大一小玩得都很充实，小梨一两个月才见爸爸一次，今天闹得很疯，晚上十一点才哄睡着。

    晚上等小梨睡了以后，余崇就坐在床边借着月光看儿子五官稚嫩圆润的小脸。

    他用手拨开儿子睡熟后额前的碎发，看了一会儿。

    以前，在没遇到金迟以前，余崇也想过自己会有一个哪种模样的家庭，或许也和他自己爸妈一样——家里分工明确，各司其职，大家都有自己要做的事，很少会有来自父子或者母子之间的直接沟通。

    但也许不沟通是件好事，沟通了就代表感情上一定会产生变化，就会有很多复杂的事情随之产生。

    遇到了金迟，就代表余崇所想像过的和大多数人一样的家庭完全消失了。

    可是余崇爱金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并没有为此感到过遗憾。

    他现在生出了遗憾，是因为——他在想，如果这个孩子是金迟生下的该有多好。

    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余崇不是个尽职尽责的爸爸，连给小梨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也不能。

    他是个卑劣自私的人，所能做的，就是在两种选择之间不断徘徊，犹豫不决。

    金霖不知道为什么还没睡，从主卧里过来，安静的站在那里，留给余崇足够的空间，然后手轻轻搭上余崇的肩膀。

    余崇忽然说：“你能放过我吗？”

    金霖的声音却柔柔软软的，像含着糖和蜜，粘稠甜软，他说，“崇哥，这样不好么，我可以陪着你，小梨也可以陪着你，我肚子里的这个也可以……”

    他湿哒哒的含住了余崇的耳垂，继续含混不清的说，“你只要抽一点点时间过来看我们，我们只要那一点点，那就足够了，我不贪心……”他的舌头舔上了余崇的喉结，色情的描摹着，舌尖绕着那个硬硬的东西打转，让人生出痒痒的，滚烫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