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田丰收

    凌晨五点多，山边开始泛起蒙蒙的天光，几缕飘渺的雾气荡在田间。

    田小枝缓缓醒来，打着哈欠把缠在身上的田渊推开。

    “唔…小枝起床了吗？”

    田渊闭着眼伸手捞人，没捞着，又昏昏沉沉躺了回去。

    “弟，还早呢，再睡会儿。”

    田小枝把掉在地上的凉被搭在他身上，伸了伸懒腰，开始一整天的忙活。

    乡下的夏季早晚温差大，此时若穿着短袖出门，免不了身上被惊得起一层鸡皮疙瘩。

    田小枝身上披着一件薄薄的长袖外套，坐在灶门前烧火，大锅里咕噜咕噜冒着水泡，淡黄色的玉米粒浮在浓稠的白粥上，而一旁的小锅蒸着几个白白胖胖的大馒头。待柴火烧尽，留白粥在锅里煨熟。

    田小枝把昨晚剁好的新鲜猪草倒在猪圈食槽中，几只小猪拱着粉红色的长鼻吧唧吧唧吃得正香，身上的肉紧密结实，证明主人把它们喂养得很健康。

    喂完后院的几只鸡后，天已大亮。

    田渊起床帮忙把鸭子赶进池塘，便与田小枝坐在木桌前吃饭。

    年轻人饭量大，嗦了一大碗稀饭，一连吃了五六个馒头。

    “小枝，还有几天就毕业了，我不想读了。”

    田小枝愣了愣，抬手敲在田渊头上，凶巴巴地说道：

    “不准，你那脑瓜那么好使，又不是考不起大学。俺供得起你，学费卖了粮食就有，再不行俺去问隔壁娘娘借。”

    “小枝…”

    “快去读书了，记得带上饭盒。”

    田渊推上一辆老式自行车，在门前眼巴巴地望着田小枝。待人走近，一手揽住田小枝埋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嗅着田小枝身上淡淡的皂香。突然胸前抵上某柔软的物体，田渊俊朗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自然的红色。

    “枝枝…我走了。”

    “走吧走吧，傍晚就回来了，好好念，俺今晚给你煮鱼吃，慢些骑。”

    在田小枝还未学会走路的时候，他的爹娘在外面捡到了尚在襁褓中的田渊。那时候饥荒爆发，粮食颗粒无收，在路边丢小孩的现象人们习以为常。好一点的人家每顿用白水拌点玉米糊糊或者糠皮，而不幸的只得满山挖野草啃树皮。

    田小枝的家里同样穷得揭不开锅，但田家夫妇天生热心肠，舍不得那么小的田渊饿死。只能向邻家借点粮食，硬是把田渊养活了。从外面捡来的孩子无名无姓，田父没有文化，盼着粮食丰收，便给田渊取名“田丰收。”

    后来还未苦等到风调雨顺，田家夫妇便过世了，俩兄弟被隔壁田母的妹妹拉扯大。

    田小枝脑子灵巧，干农活比谁都勤快，家里的牲畜被养得白白胖胖，自己一个人种了三亩地，还有余力帮娘娘干活。

    但若把田小枝的脑子用在读书上面，那可谓给三岁的孩子想媳妇——差半辈子。于是他上完初中便辍了学，当起了本本分分的农民。

    田渊并不比田小枝小多少，却又黏人得紧，成天“小枝，小枝”地跟在田小枝屁股后面。田小枝刚开始骂他没大没小，后来也就随他去了。

    某日田小枝在书上念到陶渊明的古诗：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便把“田丰收”这个叫不出口的名字改成了“田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