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傻子

    晚上，外面蝉声一片，阿福在外面小灶生火，陈富贵则去不远的山口小井打水，路上平坦，来回几次走着还算方便，陈富贵一边走一边哼唱着小蛮腰，也算有点小惬意。

    前面井边横陈着一具不知是死是活的躯体，要不是那细微的起伏，陈富贵是定不会注意到他的存在的。

    他脑海中一下子浮现出以往电视剧的剧情，路遇受伤大侠，揭下面巾，面容惊为天人，于是悉心照料，最终两情相悦获得圆满结局。

    陈富贵走近了一些，才刚放下手里的水桶，脖子忽然一凉，一柄在月光下发出冰冷锋芒的剑抵在了他的咽喉。

    “别动，否则杀了你，”男人的声音如同这剑，寒冷刺骨，没有东西遮挡的脸上全是坑坑洼洼的血洞，甚至还能看到浓稠的血液从狰狞的洞中不断涌出，血肉模糊，连五官都分辨不出来。有密集恐惧症的陈富贵几乎当场就要吐出来。

    “大侠饶命，我只是来打个水，”陈富贵没遇到过这种生死关头，顿时冷汗都冒出来了。

    剑身却忽然离开了喉咙，掉在了地上，陈富贵一看，这黑衣人已经倒在了地上，看着似乎是没有了动静。

    陈富贵马上站了起来，却感觉喉咙一甜，一口老血就这么喷了出来，连带着心脏也开始隐隐作痛，像是和什么东西牵连在了一起。

    “卧槽，这家伙该不是给我下了毒？”陈富贵痛得蹲下身来，视线模糊地看向半死不活的男人，一下子有些无语。

    ……

    “少爷？”门开的时候，阿福正挽高衣袖，脖子上还挂着一条热腾腾的毛巾，室内的蒸汽把他隽秀的面容染的泛红，看到陈富贵背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进来，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阿福，他朝我下了毒，”陈富贵放下男人的身体，自己却蹲了下来，浑身剧痛，像是有条虫子在体内一直爬开爬去，五脏六腑都快被啃噬得干干净净。

    阿福一下子没了声音，只是将陈富贵从地上揽起，速度飞快地将他带到了床上，陈富贵意识都快模糊起来，只是隐约见到阿福冰冷着脸，双手飞快地将自己的衣服褪去，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脸上一下子惨白，红唇微动，说了几个陈富贵不太懂的字眼。

    “少爷，你会没事的，”阿福低下身体靠近陈富贵的耳朵，声音染上了从未有过的怒意，“阿福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嗯，”陈富贵应了一声，然后看到阿福静静站了一会儿，朝那个躺在地上的男子走去，不知为什么，此刻他的背影让陈富贵觉得有些陌生，至于是哪里不一样，他也没有力气去思考。

    男子暂时恢复了一些意识，却在看到阿福的时候身体猛地一震，“居然……居然是你……”

    陈富贵以为自己是在梦里，依稀间，他看到阿福动了动手指，将什么东西插入了男子的太阳穴。然后就是一片黑暗，他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那一瞬间，他忽然想到，或许就这样回去了也好，可是，为什么心里总是觉着不舍……

    对啊，陈富贵想到了阿福，他还有阿福，或许这个世界还是有些值得留恋的地方，比如阿福。

    ……

    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之后就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一睁眼，周围依旧是破败一片，一个拇指大的蜘蛛正垂吊着朝下爬来，陈富贵叹了口气，伸手去拨开。

    眼前忽然冒出一张丑陋到了惨绝人寰地步的脸，咧着张嘴巴朝自己呵呵傻笑，脸上坑坑洼洼无数，似乎抹了一些药膏惊悚到让陈富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富贵，富贵……”那个之前还拿把剑威胁自己的男人已经完全变了个性格，像个傻子一般捏着自己的脸口齿不清地喃喃自语。

    报应啊！陈富贵就差朝这傻子脸上啐一口，让你给老子下毒，傻不死你！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赤裸的胸膛上有一个被包扎好的伤口，身体稍稍一动就会传来一阵剧痛，并且能感觉到一个活物正在自己的身体各处游荡爬行。

    “富贵……富贵……”男人说着说着竟爬上了床，被纱布缠满的身体只着了条薄薄的麻裤，一双和身体严重不符的修长双手跟寻宝一样在陈富贵身上摸来摸去。

    “别装傻了，快把解药拿出来！”陈富贵急了，扣住男人的手就开始上下摸索，男人裸露在外的皮肤倒是没有受什么伤，只是有些烫伤，外面的死皮挂在身上看着恶心得不行。

    “呵呵……呵呵……”傻子没有看出陈富贵的用意，只是觉着痒，身体动来动去，笑声倒是格外的清脆，和这个破败的身体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让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陈富贵看到了阿福，依旧那副朴素的模样，手上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两道目光不冷不热地投向傻子，傻子一下子止住了笑声，身体蜷缩在一起，整个人躲在了床尾，不过还是有意无意地看着陈富贵，破了皮的嘴唇微微嘟起像是受了什么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