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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品剑大会(一)

    这江湖风云变幻,往往不过瞬息之间。

    前有武林盟主率众人上幽州城取尸,后有长风教主继位血洒祭坛,江湖人无不激愤痛斥魔教丧心病狂。

    而青云派这头,张真人痛失爱徒,竟将应雪剑陪葬了,更令人发指的是,不日之后,应雪剑竟被贼人盗走了!

    “顾盟主,我有一事不明。”方有为不是那般千回百转的性子,也不等顾萧回答便继续道:“那唐奉青去了何处?”

    顾萧既知柳成舟未死,便以回云鹜山庄为由,没再上山祭奠,直接从翠蔚山走官道,一路上他们策马疾驰,脚程倒是不慢,再过两日,便可到了。

    “说起来我也不知……他走火入魔后古怪得很,我拦也拦不住。”顾萧面色自若,一拉缰绳,停住了马,悠悠道:“我昏睡不醒那几日,花海棠去了哪里?”

    苏毓应道:“她本是唐门中人,来去由心,我们送柳少侠的尸体回青云派时,她便已分道扬镳。”

    “那好,到了云鹜山庄,还得劳烦苏兄劳累一趟,去唐门走走。”

    苏毓不解问到:“盟主要动唐门?”

    顾萧沉吟一声:“三十四人为半柱香而亡,唐邢总不会这也要庇下,你且上门要人去。”

    慕容献见柳成舟一身狼狈,不由好笑,嘴上刻薄道:“你为你那师兄着想,离你那师兄远些,我看需得换换,离他远些便是保你自己平安。”

    柳成舟面沉如水,不想多言,慕容献只好语调转柔:“我给你取来了旧物,想必你见了会欢喜。”

    “问行,呈上来。”

    这聂问行便是慕容献枕边人,他在血重楼并无要职,江湖上更响亮的名声乃是‘魔刀千刃’,柳成舟也不屑蔽面,在教主之位上落座。

    聂问行应了一声,将应雪剑轻巧一抛,柳成舟接住了剑,面生寒霜,咬牙道:“你……”

    慕容献故作惊讶道:“奉青不喜我这份大礼?哎,真是可惜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掘了坟盗剑,再还回去岂不是落人口实。

    聂问行立于慕容献身侧,不言不语,倒像一棵老松,但目光隐隐含情,皆系在慕容献身上,柳成舟见了更是心烦,冷声道:“我需得闭关一月,若有什么要事,你先料理了罢。”

    慕容献对柳成舟脸上厌烦的神色视之不见,偏偏要戳他痛处:“那若是顾盟主的事儿呢?教主可要亲自处理?”聂问行不忍他太过,拉了拉他衣裳,慕容献叹气一声,又道:“我听说苏毓与方俊霖此番飞上枝头,成了顾盟主左膀右臂……”

    “唔!”柳成舟实在难以为继,压不下去只得吐了出来,慕容献见他唇边一抹艳色这才住了嘴,聂问行上前替他号脉,眉头紧锁:“乃是走火入魔之兆,教主还是早些闭关修补心魔,否则后患无穷。”

    柳成舟却不急了,他盯着慕容献道:“顾萧定然会追责花海棠,唐邢想必不会为了一个小人物跟武林盟过不去,若花海棠来幽州城避难,你需得将她送到我闭关之处囚禁,我还有话问她,除此之外,你派人前去鸠巫山取剑,我要办品剑大会。”

    慕容献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他早在告诉柳成舟云澜剑的下落之时便已派人去寻云澜剑,此番遭柳成舟看破也不恼,反正他要的是看好戏,名剑到底归于谁,却不是他关心的了。

    柳成舟擦掉唇边血迹,从怀中取出血玉扳指抛给慕容献:“我这一去凶多吉少,若我入魔,你可下令诛杀,我死后将这扳指与我父母葬于一处,若我平安归来……”

    慕容献见他顿住,便知柳成舟此行怕不只是是凶多吉少那般简单,他接过扳指,饶是这话不讨喜,却还是问到:“可要修书一封给你师兄?”

    哪知柳成舟沉默了更长时间,随后淡淡道:“不必了,不过是徒增烦恼,你且去忙品剑大会吧。”说罢便径直去了后山,慕容献只好对聂问行道:“六大长老心怀鬼胎,怕是不愿替他护法,且委屈你些时日,替我照看着他,即便他不愿意,我还得知会他那师兄一声。”

    聂问行点了点头,顺着柳成舟之前的踪迹跟去了。

    慕容献当即便召了六大长老议事。

    火正未见到唐奉青身影便道:“教主,您为何……?”

    慕容献笑了笑:“我早已不是教主,传位之事你等也不是今日才知道。”

    火正不肯罢休,又道:“那唐奉青本就有异心,我等如何能放心追谁随?”

    慕容献驳斥道:“所谓异心不过是他想将血重楼从人人喊打的魔教变成真正的天下第一楼罢了,我之所以还未离教,便是见你们心不齐。”

    火正哑然,如同斗败了的公鸡,垂下头不言。星月便接着道:“话虽如此,可教主也未曾告知于我们,当如何去做。”

    慕容献取出扳指道:“信物在此,教主命我觅得名剑云澜,邀天下群雄,办品剑大会。”

    魔教觅得云澜剑办品剑大会的事,也不知是不是有人蓄意传播,顾萧刚到云鹜山庄便得了消息,他正与赵长黎交代幽州一行的来龙去脉,赵长黎听了品酒大会便气得摔碎了手边茶盏,顾萧待他平复了心绪才道:“这血重楼似乎随着新教主继位,变得让人有些捉摸不透了。”

    顾萧不便点破柳成舟诈死之事,只说到:“我听说半柱香这毒古怪,只要不吸入过多,倒也无事,魔教既未阻拦我等取尸,也未多设局,实在令人有些想不通。”

    “你这可是替魔教托言?荒唐!顾盟主,你现在乃武林盟一把手,云鹜之变不过刚去几日,云澜剑本与应雪剑是对剑,先有人掘墓盗剑,后有品剑大会,那应雪剑说不定也在魔教,死者已矣,魔教此举,你莫以为他未在幽州城对你赶尽杀绝便是改邪归正了?”

    顾萧见赵长黎疾言厉语,只得点头称是顺着道:“那在下便去会一会这品剑大会,看魔教意欲何为。只是取尸之事,还请赵庄主替我去杨前辈那里美言几句。”

    赵长黎盯着顾萧沉声道:“云澜剑势必不能落入血重楼手里。”

    直到顾萧郑重允下之后,赵长黎才应了顾萧之事,顾萧这一晚下来,明明是坐着的,未见劳累,却也感身心俱疲,待要入房歇息之时,方有为已守在了门前。

    “盟主夜安。”

    顾萧活动了一番筋骨,袪了几分疲累后,才应到:“你挑的时间可不要太好。”

    方有为朗笑一声:“盟主时间可紧着,在下便只能深夜造访了。”

    顾萧自然知道他想问什么,沉吟一声才道:“有为兄其实也不必打破砂锅问到底,我本就不敌唐奉青,他又走火入魔掠道而去,如今唐门也不容他,不会告诉我去向也是情理之中。”

    方有为笑意沉沉,弯着眸子如月似钩:“盟主且见我如三岁小孩般好糊弄吗?”

    顾萧着实有些犯难了,只好打太极道:“那有为兄作何猜测?”

    “在幽州城时我便见那唐奉青对盟主爱护有加,取尸当夜,不知他去了何处,但一回来,过议事厅却未察满室血腥,直奔盟主而去,而后送尸替盟主解围,被唐门所弃,又以真面目示人,扮作你远房亲戚来投奔,可见在你身上他是下了不少功夫,即便是走火入魔失了忆,也把你看得死死的,生怕让人夺了去,如今不告而别,甚是蹊跷啊。”

    顾萧一愣,随即觉得有些好笑,他竟不如旁人看得透彻。

    “不过有为兄确实要失望了,我们之间的确发生了一些事,不足为外人道也,有为兄若是好奇他的下落,且帮我探一探,顾某感激不尽。”

    顾萧毕竟涉世不深,也未掩藏自己心绪,方有为听出了他话中的无奈,便问到:“那盟主为何不上青云派,直接折返了?”

    “逝者已矣,不过空名。其实早先,唐奉青告诉过我云澜剑的下落,就在云鹜山庄西北处,有一鸠巫山,我亦曾猜想过,兴许他去取剑了,所以便早早折返了。”

    “不若我替盟主走这一趟?”

    顾萧叹道:“晚啦,魔教既已着人办这品剑大会,多半已是拿到了云澜剑,在回返途中了。”

    方有为道:“那便巧了,我们去会一会这品剑大会,说不定还能遇上唐奉青。”

    顾萧点了点头,称自己累了,方有为这才致歉离开,顾萧关上门舒了口气,一头扎进了床褥之间,动也不想动了。

    就在他半梦半醒之间,听得咻——地一声,顾萧猛地翻身,却见一只箭携着一张纸钉在了梁柱上,顾萧跃身取下,于灯下打开信纸。

    故人有难,恐不测,幽州思寤峰静候,半月为限。

    这话没头没尾,但顾萧却是明了,能去魔教的故人除柳成舟外,顾萧不做他想。可笑他还几番猜测柳成舟去向,却已有人送上门来,这品剑大会刚巧不巧也在思寤峰,无论如何他都得去一趟这血重楼了。

    话说这头,柳成舟上了思寤峰寻了历任教主闭关的山洞进去,这个山洞里面只有简单的一个石床,石床边有一盏灭着的长明灯而已,若自知无力回天,且点上这长明灯,自然有人替他收尸,倒不至于落得曝尸荒野的局面。

    柳成舟在石床上盘腿而坐,将下摆整理得妥帖,这才闭目运功。

    上青云派之前他早就在父亲的教导下默得昆仑派内功绝学,昆仑派功法偏阴寒,行起之时自丹田犹若涓流之始,漫向各处之后,本该广而发之再汇于百会,经檀中,聚回丹田,但行进到一半,柳成舟手脚已经开始发寒,内力涩阻,他几番运气都无法突破,薄薄的冰已经从指尖蔓延到面部,他皱紧了眉,却无法阻止寒毒入髓,薄霜很快将他整张脸覆盖住,他的眼睛在缓缓睁动,却没有撑开这薄薄的一层冰,渐渐地,柳成舟脸色发白,似被吸走了所有生气,寒冰渐厚,冷气逼人。守在洞口的聂问行摸了摸露在外面的半截脖颈,不知为何,仿佛摸到了一片雪花,他愣了愣,随即想到,柳成舟内功心法本就至阴至纯,若是走火入魔,这般的冷倒是不奇怪了。

    他闪身入了洞中,见到犹如冰雕的柳成舟时,不禁一愣,随即盘腿坐上石床,运转起浑身真气渡过去,但他修为有限,只能暂时压制,并不能完全震碎柳成舟身上的冰块,他只能折返回慕容献处,再做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