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pitel 156如果我有罪

    “您对别人那么隐秘的癖好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让我嫉妒了。您知道我最喜欢吃什么，又讨厌什么香料么？您要是说不上来，我可要不高兴了。”

    “噗嗤。”文森特的话音刚落，还不等兰伯特有什么反应，就听克里斯蒂安绷不住笑出了声。显然，文森特当下的扮相在此情此景下格外富有冲击性，当克里斯蒂安看到这个男人顶着属于安东尼奥的脸坐在兰伯特身上轻声细语地撒娇——尤其安东尼奥本人还抿着唇一脸一言难尽地坐在他手边——的时候，他只感觉自己的脊背激灵灵打了个颤。

    既感觉这个画面十分诡异，却又忍不住想笑。

    但文森特对其他人的想法并不关心，他自始至终都盯着兰伯特的脸，并在兰伯特沉默了几秒之后，蹙起眉头，嘴角微微下撇，露出了些失望的神色来。

    “您真的不知道啊。”说出这句话时，他的语调拖长，已经是明晃晃地在调情了。

    而兰伯特面对文森特的控诉，只是淡然自若地推了下文森特的肩。

    “下去，像什么样子。”他冷淡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显得高不可攀。他也不去接文森特的话，非但没把受了委屈的情人搂进怀里好好安慰，还不近人情地叱责对方不懂规矩。

    克里斯蒂安虚起眼睛，刻意不去看文森特的脑袋。这样一来他就能坦然地满足自己八卦兰伯特私事的欲望，坐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起了戏。他想兰伯特这家伙未免也太不懂得情趣了，就这种冷冰冰还刺人的架势，非得把小情儿吓坏了不可。

    然而文森特却没有克里斯蒂安想象中情人该有的谨小慎微、唯唯诺诺。他全然不理会兰伯特的推搡，一边平静地说着“我不要”，干脆地拒绝了兰伯特的命令，一边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低头往兰伯特额头上亲了一下。

    “嘶——”克里斯蒂安再怎么虚眼睛也没法无视这个场面，当即身体后仰，撇头去看安东尼奥。而安东尼奥则尴尬地抬头看着雕花吊顶，不久前只红了丁点的耳朵已然染尽了绯色。

    但这还不是最令安东尼奥无所适从的，只见文森特在短暂的亲吻之后，仍弓着背，竟将脸贴过去，与兰伯特额头相抵。

    那两人离得那么近，鼻尖碰着鼻尖，连呼吸都能交错相融。

    看上去就像……不，已经不是像了，简直就是实打实的，圣卢卡教父长子与格纳登洛斯家族长的奸情现场。

    曾经的流言蜚语在这一刻拥有了画面，安东尼奥脑海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说话：“如果我有罪……好吧，我的确有罪，但我希望是由刑法来制裁我，而不是让我……”

    可怜的安东尼奥还没来得及通过自我调侃来调整好心态，他以为这就是极限了，但紧接着他却听到文森特继续开了口。

    “我生气了。”文森特的语调温和如初，单从这几个词句听来，倒是听不出丝毫火气。但他说得认真，在这样近距离地与兰伯特对视时，也让人能轻易从他的眸子里看出执着来。

    他轻轻蹭了蹭兰伯特，交缠的身形透出缱绻和暧昧，亲密得过了头。

    “我不会起身的，除非老爷吻我一下，才能哄好我。”

    克里斯蒂安终于克制不住地吹了声口哨，他一只手捂着眼睛，一脸不忍直视，但手指却诚实地分开了一道缝隙，让他能继续窥见眼前的这一幕。

    而安东尼奥已经生无可恋地闭上了眼，他双手十指交错搭在腹上，安详得像是要随时去世了。

    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又不动声色地抬起眼帘，强忍着羞耻看向了兰伯特。

    正好看见兰伯特脸上如冰川般冷硬的面容总算裂开了一丝缝隙。

    兰伯特微不可见地抬了下唇角，眉眼缓缓软下几分，露出了一瞬即逝的笑，“你还记得你现在顶着谁的脸么？”他问，却见文森特满不在乎地挑了下眉。

    那双惹他喜爱的金珀色双眼被特殊定制的隐形眼镜蒙上一层，变为了比他的眸色还要浅一些的蓝。微卷的褐色碎发被夹在他们的额头之间，垂下来几缕，影影绰绰地挡着他的视线。

    他眼前的人分明在用另一个人的脸同他亲热，这张脸的主人也不是旁人，正是文森特口中那个嫉妒的对象。

    可文森特却意外地自信，他轻笑了一声，笃定地宣告，“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从你的眼睛里，只看到了文森特·怀特而已。”

    兰伯特瞳孔四周深邃的蓝意蓦然转暗，浓金色的眼睫略微低垂。他的心脏重重地跳了几下，需要他稍一屏息，才悄然平复下去。

    他有了自文森特近身后的第一个亲近举动。他抬起双臂搂住了文森特的腰，一只手按在男人腰窝附近，使了些力，温吞地揉摸。另一手则沿着凹陷几许的脊线缓慢地向上抚蹭，直到扣住了文森特的后颈。

    文森特此时又是再温顺乖巧不过的了，他顺着兰伯特带着一两分禁锢意味的怀抱蜷起了身，双膝也收紧微提，在兰伯特身上细密地挨蹭。当兰伯特捏着他后颈的肉不轻不重地掐弄时，他就在蔓延开来的酥麻中轻哼出声，而后沉着嗓子，低低地催促。

    “吻我啊。”

    克里斯蒂安已经彻底抛弃了仅有的良心，在如此刺激的视觉冲击的诱惑下摆出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丑恶嘴脸，双眼微微泛光。安东尼奥则持续性地陷入了脚趾抠地的窘迫困境，直感觉双脚都快抽筋了。

    而兰伯特就在这种离奇又焦灼的气氛中，稍稍抬起头，在文森特的唇上落下了一个轻缓的吻。

    尽管心态迥异，但除去兰伯特以外，其余三人都在这一刹那头皮发麻。

    在文森特如夏花绽放般的低醇轻笑声中，克里斯蒂安鼓着掌一阵哄笑，而硬生生逼着自己目睹了全程的安东尼奥悄然深吸一口气，闭上了有些酸疼的双眼。

    ————

    这是格拉芙庄园一个寻常的午后，一个看上去十岁左右的男孩穿着熨得平整的风琴褶衬衫，像个小大人一样规规矩矩地从父亲的书房离开，然后在管家的注视下，温柔地牵起了门外另一个男孩的手。

    “走吧，兰伯特。”身高略高些的男孩，也就是安东尼奥·格拉芙，对着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孩子友善地笑了笑，“大人们在谈事情，我带你去花园里玩吧？”

    兰伯特面对安东尼奥的问询，缓缓抬起头来，先是安静地凝视了对方两秒，而后才点了下头。安东尼奥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冷淡，也不介意他冰凉的手，反而略微收紧手指，将他握得更紧。

    安东尼奥照顾着他的步伐，牵着他一路不紧不慢地走出了别墅。等到离开了管家的注视，安东尼奥忽地对他一笑，语气顿时比方才要雀跃了几分。

    “走啊，我带你去看克里斯送给我的布偶猫！”安东尼奥手上使力一拽，把矮了自己一个头的男孩揽进了怀里。他没有得到兰伯特的回应也不丧气，一路上都在自顾自地说着话。

    “那是只漂亮的小母猫，我叫她爱丽丝。她前些天刚刚生了一窝小猫，可可爱了！”

    “猫咪的孕期好短哦，大概两个月就把小猫生出来了了。对了，爸爸说妈妈也快生产了，预产期就在下个月。”

    “我马上就能有弟弟了！唔，妈妈说她更想要个小姑娘来着，我也觉得妹妹应该会更可爱……不过弟弟也不错啦。”

    小孩子思维跳跃，话题一会儿一变，声音带着点软糯，虽然话多，但语速均匀，一点都不显吵闹，十分有教养的样子。兰伯特还是没有接话，他只在听闻有小猫出生时抿了下唇，而后便像个精致的人偶，没有多余的反应。

    因为庄园的女主人怀有身孕，即便安东尼奥再喜欢新得的宠物，也还是乖乖听从女仆长的安排，将猫咪暂时养在了犬舍旁的小平房里。安东尼奥搂着兰伯特的肩，嘴上抱怨着犬吠声过于吵闹，总让他担心是否会吓到出生不久的奶猫。他的声音透过门板提醒了屋内的佣人，不等他抬手敲门，负责照顾宠物的女佣就打开门，将两位小少爷迎进了屋内。

    一叠声“咪呜咪呜”的细软猫叫立时钻进了耳中。女佣正好在冲宠物奶粉，爱丽丝的奶水不太够，却足足生了十只，总有几只小猫会吃不饱。

    安东尼奥就自告奋勇地提出，要亲自动手为奶猫冲泡奶粉。

    用来冲奶的水温度不高，只比体温略微热一两分而已，所以女佣放心地将奶瓶递到了安东尼奥的手中。或许是有更为年幼的小伙伴在旁观看的缘故，安东尼奥很有表现欲，模仿着女佣往日的步骤，做得像模像样。女佣自然不吝惜夸赞，先是说少爷学得快，又说对方一定能做个好哥哥，把弟弟照顾得很好。

    相比之下，依旧沉默着的兰伯特就显得有些乖僻，引得女佣小心地偷看了他好几眼。

    安东尼奥倒是习惯了兰伯特的性子，不以为意。他冲好奶粉后拉着兰伯特围到了小猫们的摇篮前，而后不顾兰伯特的僵硬，将其中一只没能抢到奶喝，饿得喵喵叫的小猫塞进了兰伯特怀中。

    兰伯特嘴唇隐隐泛白，双眼有些空洞地盯着墙上一处被猫挠破的墙纸看了几秒，才缓慢地低头。他的视线涣散，一直不愿仔细去看那些摇晃着挤做一团的猫，就只僵着胳膊钳着怀里的那一只，直到安东尼奥腾出手来，将其接过去喂奶。

    “怎么了，兰伯特，不习惯吗？”安东尼奥看出了兰伯特的不自在，却只以为对方没有摆弄过这种柔软脆弱的小动物。他善意地鼓励兰伯特去触碰那些小猫，渐渐地，兰伯特也会伸出手，在他的注视下摸一摸猫咪软乎乎的温热皮毛。

    安东尼奥就这样带着兰伯特在这间小平房里度过了一段惬意的时光，几个小时之后，兰伯特的父亲找了过来，说是要带兰伯特回家了。

    “格尔叔叔。”安东尼奥对兰伯特那位留着及腰长发的美人父亲态度恭敬，嘴上叫得还算亲近，但举止间却还是不成熟地流露出了一些警惕。他知道格尔威茨个性有些奇怪，总是会对兰伯特过于严厉苛刻，就忍不住上前一步，将兰伯特挡在了自己身后。

    今日的格尔威茨却表现得很是正常，见了安东尼奥这幅小母鸡护崽似的样子，也只弯起唇角，露出了漂亮得让人恍惚的笑。

    “麻烦你照顾兰伯特了。”格尔威茨连声音都温柔了几分，阳光打在他顺滑的长发上，本就耀眼的淡金色登时更加夺目。到底是有着如此相貌的人更容易让人松懈，他只简单示好，年幼的安东尼奥就放松肩膀，不再紧张。

    可在安东尼奥看不到的背后，兰伯特抬眼望着格尔威茨的笑容，听着身后阵阵猫叫，却指尖发麻，额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当安东尼奥跃跃欲试地提起，要送给兰伯特一只奶猫时，兰伯特在格尔威茨笑着颔首应下的同时，褪去了脸上的全部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