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仗前的准备

    “我并不是来卑躬屈膝地乞求谁。”

    马克·凯勒的脸色非常难看，他显然对于棕发男子的态度颇为不满，“如果你们不愿意和我组队，也没必要特意侮辱我。起码在这里，我们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平等的？”

    棕发男子笑容中的嘲弄之意立时更加明显，他身旁的同伴们也随着他发出不加掩饰的嗤笑声。

    “马克·凯勒，是谁告诉你，我们和你这种捡垃圾、挖黑矿出身的小子是‘平等的’？”

    他们大声地哄笑起来，随即三五成群地离开了这一处，似乎在用行动表示同马克·凯勒距离过近对他们是莫大的耻辱。

    这场人类之间的小冲突显然并不能干扰到其他种族，秦杏身旁的那几位吉戈特里奇从头至尾都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某种果蔬的种植要诀。那一处也只剩下马克·凯勒独自站着，秦杏留意到，他垂在身侧的双手已经紧握成拳。

    “你之前和他们有过节？”

    她走到马克·凯勒身边，状若无意地发问。许是还陷在刚才被奚落的怨愤里，马克·凯勒朝秦杏望过来的这一眼都像是淬了毒，寒气森森的。

    “和你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秦杏耸耸肩。

    “那你问什么问？！”

    马克·凯勒的语气依旧很冲，他甚至不耐烦与她站在一处，转身就要离开。

    “我想着他们不愿意和你组队，或许愿意和我组队。”

    这一句立刻绊住了他的脚步。

    马克·凯勒转过身来，秦杏欣赏着他一张完美诠释“怒火中烧”的脸，那双断眉几乎拧作一团，成了一滩没有意义的浓墨。

    “你疯了是不是？秦杏！”

    “没有啊。”她对他露出微笑，语气轻飘飘的，“我没疯。”

    他的整张脸都红透了，每一个字都说得咬牙切齿，仿佛是硬生生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你没看到刚才都发生什么了吗！你还想和他们组队？你觉得在他们眼里你和我会有什么区别？在他们眼里，你——”

    “我？”

    秦杏望着马克·凯勒，她的笑容更灿烂，“他们觉得我是什么？”

    马克·凯勒的一双眼死死瞪着她，他不愿意说出那个词，被秦杏迫得脸色很是精彩，红红白白。

    “我不信你不知道！”秦杏觉得他身上几乎要喷出火气来，“你装什么傻？！”

    “我没有装傻。”

    比起愈发愤怒的马克·凯勒，秦杏从始至终都很冷静自然，她还特意向前又走了两步，离他更近了些。

    “马克·凯勒，他们觉得我是什么，并不影响我是什么。”

    偌大的预备厅里依然嘈杂，混合着各个种族的交谈言语。没有人留意这个平常的角落，那几位吉戈特里奇仍在谈论着种植心得。他脸庞上的红色慢慢地减退了几分，马克·凯勒抿紧唇，瞧着这位被他数次恶语相向的同学。

    她说：

    “真正的‘人’，从来不是由那几个人所定义的。”

    伴随着两声短促的、类似喇叭的提示音，象牙黄色的预备厅变换了模样。从穹顶射下的投影映在大厅的墙面上，铺开一层深红色的帷幕。不必更多的提醒，原本嘈杂的厅内立即安静得落针可闻，各个种族的参与者都齐齐望向那道帷幕。

    先是响起一道年轻女性的笑声，接着又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自帷幕后探出，帷幕后的人不过将将掀起帘子，说话声就已经响彻整个大厅。

    “抱歉了各位，学院那边的事情实在太多，结束得比预计晚了些。”

    那人身材高大，身上是一件特制的白色作战服，充满爆发力的肌肉线条大剌剌地展现出来。茂密的黑发披散在肩头，与她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一同衬得她整个人神采奕奕。她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牙齿白得发亮，以至于她一旦开口说话，那一口好牙便成了最大的亮点，教人总忍不住盯着它瞧。

    “我是维多利亚。或许你们中间有人听说过我，毕竟我总被拉去做监考。”她笑了笑，语气十分亲和：

    “说实话，T7961项目也像一次小测验，只不过这次小测验没有任何能够作弊的余地。天啊，我说真的，你们没人琢磨要在这里‘作弊’吧？哪怕你最后在纳恰列星待上三小时，我们给你的报酬也不会比只待上三分钟的多上多少。”

    “我个人的建议是千万不要勉强自己，T7961项目只是一个寻常的探索项目，我们只想得到最符合实际情况的数据。无论你们在纳恰列星能够停留的时间是长是短，这都不重要，一切请以你们个人的安全为先。”

    维多利亚戴着的那枚耳机式光脑闪了一闪，她有点意犹未尽地停住话头，道：

    “好吧，我要说的就是注意你们自己的安全，不要逞强。下面请各位排队来到帷幕前，我们会给你们做一个全身的扫描，确定一下你们需要的防护等级，以便准备之后的装备——”

    马克·凯勒注意到身旁的秦杏并没有立刻随着人潮走向帷幕，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没有。”

    秦杏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她的声音有点熟悉，但是一时间完全想不起来。”

    “可能她也给你监过考？”

    秦杏偏头看他，笑了笑：“可能吧。你过去吗？那边排队的人好像少一些。”

    “嗯，往那边去吧。”

    负责进行全身扫描的是七只银灰色的机器人，倒也不能完全称之为机器人，它们的形状更像是长着机械臂的巨大邮筒。这种过于笨重的形状给一开始接受的扫描的人造成了误导，他们都一致认为需要钻到它的内部去，教一旁的维多利亚笑得乐不可支。

    “没有那么麻烦。”

    维多利亚把一只机械臂搭在一个参与者的手腕上，叮叮当当响了一阵，机器人挪开机械臂，一只白色的手环出现在方才的位置上，其上还有着四颗银色星星的花纹。

    “哦，这就是代表你需要四星级的防护，星星越多，防护等级越高。”

    维多利亚的演示很有效果，机器人们接下来的工作都开展得很顺利，扫描的速度相当迅速。排在靠后位置的秦杏也没有等待多久，轮到她时，维多利亚刚好转到了那只该扫描秦杏的机器人旁。

    “来，我帮你。”

    秦杏抬头看向热情助人的维多利亚，她已经先行帮秦杏把机械臂搭在了手腕上。

    “谢谢。”

    在冥思苦想许久没有结果后，秦杏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道：“我是不是见过您？我觉得您的声音很熟悉，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

    机器人挪开了它的机械臂，维多利亚瞧了瞧属于秦杏的那枚手环上的三星花纹，解释道：

    “冷冻人血统的参与者在纳恰列星行动的优势会大一些，需要的防护等级也会低一些，这是正常情况。”

    她做完了这解释，才抬头对秦杏笑着眨了眨眼，说出的话语焉不详：“可能我们比较有缘份。”

    下一个需要进行扫描的人已经走上了前，秦杏不好再追问维多利亚，不得不退了下去。

    “秦杏！”

    刚刚做完扫描的马克·凯勒叫住了秦杏。他朝她走了过来，给她看手腕上的手环。

    “我是四星，你是什么？”

    “三星，维多利亚说有冷冻人血统的需要的防护等级会低一些。”

    马克·凯勒点了点头，“我留意了一下，其他的参与者也普遍是四星，听说弗狄特德有一个二星的。”

    弗狄特德族一向以身体强健着称，秦杏想起榃榃，觉得她如果来参加这个项目，以她的素质多半也是二星的防护就足够了。

    “项目在下午开始，好好休息。”

    她联系了B7T32，本着同学情谊勉励了马克·凯勒，他似乎没想到她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神情显得有几分扭捏。

    “你也……你也好好休息。”

    铬黄色头发的人造人出现在预备厅门口，秦杏朝马克·凯勒挥手告别，走到人造人身边，同他一起向休息间走去。

    “您在项目开始前会有将近三个地球时的休息时间，这段时间您仍然可以随时选择退出项目，不会对您造成任何影响。”

    “好的，我不考虑退出。”秦杏打量着纳恰列观测站的布置，越往深处走，这里的风格显得越古怪。“休息方式是睡眠舱吗？”

    “是的，我们这里是最新型的睡眠舱，能保证您拥有最高质量的睡眠。饮食方面我们为您提供的是金色营养剂。”B7T32依旧保持着礼貌的笑容，讲解细致耐心。

    秦杏满意地点点头，虽然她自己也有准备营养剂，但是免费的福利实在没道理拒绝。

    B7T32在那间临时属于秦杏的休息间前停住，他熟稔地输入一大串密码，门自动开启，B7T32做出邀请的手势：

    “请，秦杏女士，我会提前在项目开始之前来通知您的。”

    “谢谢您，辛苦了。”

    休息间的布置非常简单，只有一张小几和一台睡眠舱，不过睡眠舱的规格确实一如B7T32所言，是时下的最新规格。

    秦杏伸了个懒腰，扑进睡眠舱里，不管怎么样，总要好好休息，才能打好下面的“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