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蒹葭苍苍

    既然夏花如此说，乔坤也不再问，只将凤凰宝琴取了出来，弹奏些舒缓的乐曲。

    等到邓婵玉终于在乐声中睡着，乔坤才开口，“今天你稍微强势了些。”

    或者说强势很多，夏花今日的表现与之前柔弱温柔完全不同，不经意间又流露出一丝上位者的气息，压迫得邓婵玉有些唯唯诺诺。

    听到如此说，夏花明媚的容颜显出委屈的表情，“我确实有一点点在意，也想看看她能不能做公子的夫人。”

    乔坤不禁无语，“我对邓婵玉并没有那种感情，她不过是个孩子。”

    邓婵玉生得漂亮，又因为长期修行武道，身段婀娜，但她终究不过十五六岁，还不过是个花骨朵，还没有到完全绽放自身美丽的年纪。

    正因为如此，乔坤才不能原谅要对她施暴的土行孙。

    “哦？”夏花明显有些不信，“那公子为什么要救她？”

    “因为公道。”乔坤的回答与之前并无不同，但他又加了一句话，“也因为她是邓婵玉。”是那个在他变成花狐貂的时候照顾他的少女，温柔又很坚强的孩子。

    乔坤不知道夏花能不能理解，他努力修行，是想要保护自己在意的人，保护他们的生命、自由、选择、还有公道。

    “因为她是邓婵玉吗？”夏花重复一遍，也不知是何心思，不过又很快将之放下，笑道：“公子，弹首曲子给我听，好吗？”

    乔坤点头，用凤凰宝琴弹奏了一首《蒹葭》，舒缓澹雅的音乐响起。

    这是姬昌在羑里时传授，夏花自然也会，开口唱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尹人，在水一方。朔洄从之，道阻且长。朔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这乐曲跟着歌曲重复三次，每次都有细微差别，两人互相配合，无丝毫差错。

    倒了第三转的时候，墙外有箫声相和，悠扬清丽，婉转圆润，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柔。

    这首曲子弹完，夏花似乎有些闷闷不乐，乔坤收了凤凰宝琴，开口道：“还请师兄一见。”

    话音刚落，有人影翻墙而来，轻声笑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尹人，在水一方。却不知这尹人是谁？”

    这人手中握着一根四尺长的洞箫，英俊非常，风度翩翩，正是杨戬。

    夏花自然不理，乔坤也不接这话，只笑着向杨戬拱手：“还要谢过师兄相助。”

    杨戬虽然拦下哪吒，又为土行孙辩解几句，但那几句话看似为辩解，其实句句直戳要害，可是腹黑的很。

    这次杨戬并再没有否认，“我也有妹妹，将心比心，自然不希望邓小姐被如此强迫。只是我顾虑太多，终不如哪吒和天化两位师弟。”

    其实这也是和性格有关，杨戬就不是哪吒、黄天化那种鲁莽的类型，他行事更谨慎，更有规划，若是像黄天化那般向土行孙飞出三尖两刃刀反倒奇怪。

    乔坤又问道：“不知道师兄此来还有何事？”总不会是专门来吹箫的吧。

    杨戬笑道：“其实‘鼎天诀’还有一重脉行图，今夜特来相授。”

    鼎天诀还有一层脉行图吗？乔坤倒没有意见，这脉行图或许能辅助他将“玉鼎金炉”再行修改完善。

    他站起身来，摆好架势，“还请师兄传授。”

    这般做派让杨戬一愣，随即哑然失笑，“脉行图的传授并不需要那么正式，师弟你也不用如此戒备。”

    说罢轻轻一拳伸出，并没有半点气势，大概类似于打招呼。

    乔坤会意，也出拳与杨戬拳头相碰。瞬间便感觉有几十种劲力从杨戬拳头上传来，只是这劲力安分守己地很，并未破坏他的身体，而是各行其是，在他体内行走，最后化作一副脉行图。

    这脉行图固然重要，但催动几十种不动劲力的方法也珍贵非常。

    这劲力变化处处留有余地，不急不躁，勿固勿进。倒有些杨戬的意思。

    乔坤并没有体悟这功法太久，只简单领悟一下便将这些交给十万天兵神将梳理。

    杨戬传授完脉行图也不离去，乔坤也不好赶他离开。不过杨戬也无自觉，反拿洞箫吹奏起来。

    箫始创于虞舜，期间多次变化，于夏一朝定型，属于“土竹”一属，为平民的乐器，声音低沉，“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杨戬的箫声却婉转悠扬，空灵又干净，与寻常不同。他吹奏的乃是《野有蔓草》。

    这首《野有蔓草》并非是西岐的民歌，而是朝歌附近的歌曲。讲青年男女不期而遇，相互倾心的故事，感情朴实又率直。

    词为“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后相遇，适我愿兮。”

    姬昌被囚羑里之后，跟着羑里的罪民学过，后来也传授给了乔坤，夏花也会。只是夏花却没有半点唱歌的意思，想来是不喜欢与杨戬合作。

    乔坤轻轻摇头，以琴和之，种种高低曲折，无不切合，倒好似配合许久一般。

    一曲完毕，杨戬笑道：“这是我母亲常弹奏的曲子，我妹妹也很喜欢。”

    乔坤不知杨戬突然说起杨婵是何意，但他对那位仙子殊无好感，并不想多谈论她。

    他见杨戬也通音律，突然想起龙吉公主那的问道之音，便邀请道：“我这有一首曲子，还需师兄相助。”

    问道之音，以问道为主，其实乐曲并无一定之规，相反是由各种残缺的乐曲来拼凑成一首完整的曲子。

    在拼凑完善曲子的过程中，经历道的考验。

    故而乔坤弹奏甚多乐曲，包括自身所学，夹杂了龙吉公主弹奏的仙曲，得自姬家祖庙的古谱，还有传承囚牛龙气的时候听到的仙乐，还有一些乔坤自己的创作。

    琴音温柔雅致，有时一只凤凰上下翻飞，有时则如同一条巨龙兴云布雨。

    弹奏时，乔坤感到每一个音都重逾千斤，每一步都考验对大道的理解，需要他用自己的大道来解答。

    好在他曾经近距离接触过道，对道的理解颇深，虽然如同在风暴中的小船，却坚持着行进，并没有倾倒之危，只不过确实没有那么轻松罢了。

    杨戬将箫吹奏起来，夏花也轻轻歌唱相和。

    渐渐琴声曲调越转越高，而箫声却越转越低，夏花也不再唱歌，而是在院中跳舞。

    有杨戬和夏花的加入，乔坤一下子轻松许多，纵然一路惊险，但还是有惊无险得越了过去。

    这个过程中乔坤分明感应到杨戬催动劲力变化，还感应到夏花那金乌真气的种种奥妙。

    一曲终了，万籁俱寂，乔坤的气血、法力、筋骨、魂魄、元神、心灵都受洗礼。元神强大了一分，法力也更精炼，道心也更通透。

    “洞神天帝元变经”所化天宫也在震动，有龙凤的虚影成形，围绕天宫飞翔。

    天宫内处处都有仙曲飘荡，如间关莺语，珠落玉盘，似乎永不消散。

    十万天兵神将雷公电母风神雨师都是震动，似乎都得了什么好处。

    只是乔坤却一时没有查看。

    他也没想到只一次尝试便能完成问道，明明龙吉公主和青秋尝试几次都没有成功。

    他猜测主要原因是他和杨戬境界修为更高，故而问道更轻松。当然还有很小一部分原因，是他的琴艺要超过龙吉公主。

    杨戬睁开双眼，向乔坤道谢，“还是承了师弟的情。”看来也得到了不少好处。

    乔坤并未多言，此时夏花还未清醒。她的神魂以及对道的认识差了乔坤和杨戬太多，梳理所得要花费许多时间。

    至于火眼金睛兽、花斑豹则开始端坐对月，调整呼吸，显然是即便听些曲子，也稍有些收获。

    杨戬也不多做打扰，匆匆离去，乔坤则守着夏花，同时观想“洞神天帝元变经”所化天宫的变化。

    龙凤成形之后，乔坤感觉天宫多了几分变化，宫殿的道纹、符文更清晰几分。十万天兵神将，星君天官的运算速度又增加许多。而且天宫还多有了一部分影响现实的本事。

    乔坤可以借用天宫来影响现实中的风雨雷电，虽然这力度并不太大，远不如他释放法术方便。

    但这意义却完全不同，因为这是扭曲天心，而非顺应天心。

    也就是说，他虽未成就金仙，却有了类似于金仙的本事，虽然是通过天帝功法勉强做到，虽然这扭曲天心的程度还很低。但这也说明他往金仙的道路又走出了一步。

    而且即便他法力被封禁，只要天宫不被封印，他就可以施展出些许风雨雷电。有时候或有奇效也未可知。

    他隐隐感觉和风神雨师有些联系，顺着这种联系，却感应到雨师那边却有祈祷、祭祀之声。

    灶王爷处也有种种祈祷声，不过这祈祷声的位置、人物便清晰多了。乔坤顺手将之屏蔽，反正神道分身会处理，不用他操心。

    妲己的修为似乎是筑基顶峰，又似乎是真仙境界，只是她魂魄不全，没有肉身，还是天宫中的一部分。究竟实力如何，却不好判断。

    而后乔坤又开始梳理他斩杀马元的收获，首先是一枚白骨舍利，那舍利可化为一个真仙巅峰的分身，或是四个初入真仙的分身。

    除此之外，还有几柄仙剑，两柄分光剑是法宝级别，一柄太阿剑，乃是灵宝级别。

    这些都对他实力提升巨大，只是这段时间他一直都被龙吉公主用捆龙索束缚，脱困后又着急回西岐，未曾得闲祭炼。如今正是检查的时候。

    他催动三头六臂伪法身，分心多用，开始祭炼几件宝物。这伪法身得了黄龙道人的三花，与天地更为切合，祭炼宝物效率更高。

    等到将宝物祭炼完毕，乔坤又开始指导两只异兽修行。

    到了清晨，夏花才清醒，气势虽没有增强，但真气愈发内敛，显然收获不少。

    不多时，邓婵玉也起床，精神较之前好转许多，乔坤为她赶到可惜，昨日完成仙曲的时候她睡着了，错过了一波机缘。即便她没有参与其中，只是旁听，应该也能有所收获。

    乔坤给众人准备早餐，待用完饭，乔坤便带着邓婵玉去丞相府。

    他本来想着乘火眼金睛兽，却不料这异兽今日竟然开始褪毛，身形比原来小了一些，好端端一只火眼金睛兽变成一只秃毛狗。

    这异兽甚为聪明，此刻自然羞于见人，死活不愿意出门，乔坤只得让邓婵玉乘花斑豹。

    待乔坤和邓婵玉离去，留夏花一人在院中修行武道，一举一动，都合于道韵，不多时，几只小鸟飞来，落在她的身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夏花见这小鸟，便催动真气，变出一双金黄色的翅膀，飞到空中，消失不见。

    她飞行甚快，很快落到一处树林中，此处正有一老一少两人在此等候。那老者五十多岁，正是大商中大夫费仲，那年轻的却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女子，身材偏瘦，相貌平平。

    见夏花来了，两人连忙见礼。

    夏花上前扶起费仲，“仲叔你又何必如此多礼？”

    费仲笑道：“礼不可废。”

    而后夏花又看向那年轻女子，“清霜你如何来西岐？什么生意竟值得你亲自前来？”

    “清雪和魏贲偷跑出楚州。”那被叫作魏清霜的女子似乎也有些无奈，“他们应该是来到了西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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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为了姬家开启元神秘藏之法吗？”夏花不由皱眉，“魏贲确实适合元神秘藏之法。只是我总不能对姬家出手。”

    说话间夏花又想到什么，说道：“正好我也有事让你们做。清霜你去请一尊‘东厨司命定福神君’的神位回楚州供奉。”

    “至于仲叔，我要你帮忙宣扬公子的贤名。”

    费仲自然答应。

    “这又有何用处？”魏清霜很是不解，“公主你又要在西岐待多久？”

    “我不过是亡国之人罢了，哪里算得上公主呢？”夏花轻声叹息，“你们是我最信任的人，我也不瞒你们，离开公子九年四个月，我已经再不愿和他分离。”

    说到此处，夏花停顿一下，又道：“清霜你也不用担心我会荒废什么，在公子身旁，我的修行速度能提升五成，还能感应到各种仙道武道功法的奥秘。”

    魏清霜还不明所以，但费仲却有反应，“这难道是？”

    夏花轻轻点头，“我想公子应该是觉醒了神器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