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礼物
就算是龙，个体之间也是有优劣之分的，身为么子，霍凯在躯体尚未成长如父母巨大时，就已经展现出非凡的资质，无论肉体强度还是魔法能力，短短十年间就达到不亚于坎特与派翠西亚的程度，而年轻气盛的霍凯不满足于龙族悠间的生活，某日竟不告而别周游世界去了。 而后不知是如何与组织——米斯海曼搭上线，当坎特察觉到霍凯的气息变得扭曲，便无法再与儿子的精神连结了，而四处寻访的结果，就只有在各地霍凯所留下的魔力痕跡中，时常发现另一个人类的魔力痕跡，以此作为线索，龙夫妻最终找到了那个时常待在霍凯身边的人类男子，然而他口中吐出的，却是已经无法挽回的消息。 「若不是莫玛杀死了霍凯，现在霍凯的灵魂想必会被囚禁在腐败的肉体中吧！永生都必须承受痛苦的折磨，被他人所奴役，这是何等悲哀啊！」 「所以得知吾儿死去时，虽然伤心，却也为他的灵魂安息而感到欣慰，这就是我俩此行的目的。」 悲剧的源头正是人类自私的贪慾，就算眼前的龙夫妻为此愤怒地屠杀阿维尔的人民，也不会感到意外，然而他们两位却是带着理性前来致谢，令莎罗与艾伯特不禁捫心自问，人类有办法如此宽宏大量吗？ 「杀死疯狂的龙，莫玛理应当被当成英雄才对，结果却是遭到这样的对待，这点倒是始料未及。」 开口之前解除密室结界，坎特看了一眼一旁的城主，只见他慌张地跪了下来。 「需要我替你解决那些虐待你的人吗？」 不只城主，连同卫兵与狱卒都冒出冷汗。 「不用劳烦了，老实说我都没有感觉，所以也不生气，应该说我的情感好像变得很迟钝，这是怎么回事？」 莫玛不理会射来的哀求眼神，平静地问道。 「只能归咎于精神污染的后遗症了，运气好时间久就没事了，就算是我也不能妄下定论。」 派翠西亚带着歉意说道。 「你有什么愿望吗？只要是我俩能办到的，必定为你实现。」 坎特的口气充满诚意。能向至高的龙索取愿望，使得在场的民眾嘈杂起来。 「那，能让死人復活吗？」 想起惨死的伙伴，莫玛一开口就是倒转世间常理的要求。 「很遗憾，死亡是绝对的，就算是龙也无力使人復活。」 「是吗……」 莫玛失望地低下头，心想艾儿汎特是否已经清醒，要是知道亚蓝老师跟佩利涅都不在人世了，她会多伤心呢？ 「两位已经特地前来替我解危，我没有再要求回报的资格，十分感谢两位的好意。」 听见莫玛的婉拒，周遭民眾更加喧腾了。 「既然如此，就让你驱使吾儿的残骸吧！」 「这是……什么意思？」 对于坎特的提议，莫玛无法理解，是要将那副骸骨送给自己吗？瞥见派翠西亚似乎有些不满地看向坎特，却没有开口否决。 「霍凯已死，他的骸骨终将在时间的洪流下，化作在世间飞散的砂尘，我等龙族也没有像人类有埋葬尸体的习俗，既然如此，就让霍凯用他仅剩的遗物，回报你这位恩人的恩情！」 纯白的光芒自坎特的身体散出，派翠西亚叹了口气，也开始驱动黑色的魔力。 「这件事一开始就已经决定，如今也不容你拒绝了。」 坎特突然像是动怒般，强硬地对着莫玛说道。 「唔！」 在黑白光丝的牵引下，莫玛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被抽了出来，但空洞随即又被填满。 飘浮在空中的橙色球体，像是被黑白魔力给捧着般，闪烁着明亮的光辉。 就在广场眾人嘖嘖称奇的同时，数个大小不一的黑褐色杂物自南方飞进裁决所前的广场。 「这是……骨头吗！」 艾伯特惊呼，原本被议会厅妥善保管的龙骨，全数被坎特的魔法给召唤过来，在莫玛面前排列组合，带着不详气息的骨龙就这么现身，虽然体型不如龙夫妻般巨大，但仍给周遭民眾极大的压迫感。 「似乎还少了最重要的东西啊……」 坎特喃喃自语，突然一个精緻的木箱自北方飞来，所有人不禁疑问，这个特立独行，与骨骸来自反方向的木箱里头，究竟装了什么。 「口中说着要处罚罪人，自己却私藏吾儿的遗物吗？」 看见木箱上的纹章，与城主胸前的样式一模一样，坎特看着当事人，冷冷地质问。 城主趴在地上，颤抖的全身不停冒出汗水，无法抬头直视龙夫妻。 坎特移开视线的同时，木箱瞬间炸裂化做碎屑，一颗硕大的红宝石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辉。 「这是霍凯的心脏，将心脏结晶化是米斯海曼的仪式过程之一，若是顺利完成，吾儿的灵魂就会被囚禁在里面，到时除了将这个心脏彻底破坏，没有其他办法能解救霍凯。」 「不用手刃自己的孩子，我们由衷地感谢你，莫玛。」 龙夫妻一边说着，一边让霍凯的心脏靠近橙色光球，两着接触后擦出绚烂的火光，随即融合为一体。 「注入新的灵魂！」 「再次降生吧！」 鲜红宝石被嵌入骨龙的胸膛里头，随即失去光芒，骨头也散落一地。 「竟然有这种魔法……」 在场除了龙夫妻，就只有瞪大双眼的莫玛了解发生何事。 就在眾人以为是施法失败的时候，龙骨堆突然颤抖起来，随着幅度越来越大，渐渐变成飘浮起来，组成与一开始无异的外型。 「在你的生命被死亡徵召以前，吾儿的躯体都将为你所用，无需惶恐，尽情使役他吧！」 坎特说完便张开双翼，似乎打算离开了。 「莫玛……」 派翠西亚欲言又止，最后摇了摇头，也跟着拍动翅膀。 「你们要走了吗？」 广场狂风大作，莫玛用清洁魔法在身边造出隔离沙尘的空间，看着起飞的龙夫妻。 「没错。」 坎特与派翠西亚点了点头。 「愿真挚的祈求得以实现。」 「愿憎恶的邪念不近此身。」 留下不明所以的祝祷词，龙夫妻的身影消失在天际。 「为什么要这么做？」 数千公尺的高空中，派翠西亚不悦地质问坎特。 「我无法原谅折磨霍凯的人类，直到我的怒火烧尽米斯海曼。」 白龙的语气与眼中满是肃杀之气。 「故意让莫玛拥有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就是为了引出米斯海曼吗？」 「没错，当莫玛的灵魂消失，也就是死亡之时，就代表那帮人现身了吧，届时我会利用留在霍凯身上的术式，马上赶到现场杀死那些渣滓。」 「为此不惜利用人类的小孩……」 「派翠西亚，我的意图你早就看穿了，既然不出手阻止，不就代表同意了吗？」 黑龙无法反驳，就算恨意小于哀伤，也不代表可以无视，向米斯海曼復仇的念头，从来没有自派翠西亚的脑中消失过。 「无论如何，让我们静待结果吧。」 「原来你是长这个样子啊……」 莫玛仔细端详骨龙，一边用魔法清理着上头的灰尘。 「这还真是棘手……」 艾伯特站在一旁，困扰地看着莫玛与龙夫妻的「礼物」。 「莫玛，越来越多人靠过来了，我们赶快回家吧！」 莎罗上前拉住莫玛，打算把骨龙交给丈夫去烦恼，只想着要将女儿带离此地。 「嗯，走吧。」 莫玛一口答应，拉起母亲的手，并朝着骨龙做了个「跟上」的手势，这个动作让莎罗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喀喀喀、喀喀喀—— 骨龙随着莫玛的指示，缓慢抬起前足，以非常笨拙的姿态跟在莫玛身后走着。 「动、动了！」 艾伯特惊呼，附近民眾看到尸骨竟然自己动了起来，纷纷退避数步，让出一条通道让莫玛过去。 「莫玛……你该不会要把那个……带回家里吧？」 「对啊，放心啦！我有把他清乾净了，也不会让他踩进家里的。」 用像是领养宠物的口气，莫玛轻松地回应。 「你会把你姊吓死的……」 莎罗叹了口气，开始想像莫亚从丹巴尔果园回来时，会发出如何的尖叫。 「请等一下！」 还无法放下重担的城主叫住莫玛。 「请给我个机会，补偿你们一家吧！」 脸色发白的城主，发自内心地请求，错怪他人、私藏珍品的卑劣形象已深植人心，现在势必得做些事来挽救声望。 「艾伯特，就交给你去跟城主谈吧，我要带莫玛回家了。」 「喔、喔。」 莎罗嫌恶地别过视线，拉着莫玛加快脚步，后头的骨龙开始掌握到行走的诀窍，脚步逐渐趋于平稳。 到家后，不久前才回来的莫亚出来迎接。 「你们刚才有看到龙吗！我想过去看的时候就飞走了，喔喔！超可惜的啦！」 还不清楚发生何事的莫亚兴奋地说道。 「只看到是黑色跟白色……咿呀！为什么我们家有龙啊！而且只剩骨头！」 莫亚跌坐在地，语无伦次地发抖着。 「那个不重要啦！妈妈，现在有东西吃吗？」 莫玛按着肚子，难受地看向母亲。 「你先吃麵包配果酱吧，莫亚，你不是有拿果酱回来吗？去拿给莫玛。」 「姊姊快给我果酱。」 拿出长棍麵包坐在餐桌旁，莫玛催促着还未站起身的莫亚。 「为什么你们都完全不在意啊！啊，还是其实只有我看得到，所以说是幽灵吗？但是现在还是白天啊！」 突然骨龙将头颅转向莫亚，空洞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少女。 「噫噫！」 莫亚连滚带爬衝进房间，跑出来时拿着装有紫色果酱的玻璃罐，放在餐桌上后立刻跑到角落，警戒着可怕的骸骨。 「莫玛我知道那个一定跟你有关，快给我说清楚喔！」 「姊姊你又拿东西去房间吃了对不对，每次都趁我不在偷吃东西。」 莫玛将麵包切片，涂上果酱后便开始享用。 「这次的果酱很好吃耶！」 「对啊！这次里头有多加糖跟蜂蜜，是只有员工才有的特别款喔……快点叫他不要再看我了啦！」 发现骨龙的视线会随着自己移动，慌张的莫亚央求莫玛。 「好了莫玛，叫骨龙不要挡在门口，还有莫亚，不用害怕过来坐着。」 莎罗泡好茶，端到桌上后替每个人都倒了一杯。 莫玛看向门外，骨龙像是接受到指令般，静静退出屋内三人的视线之外。 「莫亚，我先跟你说原由……」 将事发经过说给大女儿听，再由莫玛补充细节，精彩刺激的情节让莫亚目瞪口呆。 「呜呜，莫玛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原来我有伤得这么重喔……唉！走开啦不要抱我！」 努力推开一边哭着一边抱上来的莫亚，莫玛按照惯例施展着清洁魔法。 与过往无异的吵杂日常，就是最美好珍贵的了，莎罗瞇起眼睛微笑着，当然这不包括那个探头吓唬莫亚的骨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