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2章 分体

    天旋地转的感觉在逐渐清晰的视野中缓缓消失流逝，名为雪灵幻冰的女子终于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她用了一段时间的努力才将呈现在眼前的画面分辨清晰，同时将段青一直不停重复、此时才在她耳边变得清晰的声音分辨出来：“……醒了？”

    “你醒了？”

    一直保持着陪伴在一旁抱扶的动作，此时的段青也刚刚将自己的手臂从环绕在雪灵幻冰侧躺在一边的肩膀周围收了回来：“感觉你们的苏醒速度好像比我要慢啊，是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吗？”

    “那就不要叫醒我了嘛。”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雪灵幻冰想要挣扎着起身的声音仿佛也带上了女人特有的起床气：“我可是下定了决心，放弃了希望才陪着你们死到这里来的，你们居然……还……”

    “唔，看来记忆和精神的恢复还需要一段反应的时间。”小心翼翼地怀抱着对方的上半身，段青就这么用淡淡的微笑俯视着表情逐渐开始变得怔然的白发女子：“醒了和清醒毕竟算是两个不同的阶段，能够这么快就回想起自己死亡之前所经历的一切也算是一名职业选手应当具备的一项强大的心理素质了。”

    “我们与这个虚拟系统的连通速率可没有你来的高。”

    嘴里说着这样的话，逐渐清醒过来的雪灵幻冰用最快的速度环视了一遍自己的周围：“你可别把这种事情当做是什么好事，这说明你与这个世界的连接依旧十分紧密。”

    “等这次事情过后，我再去问问汉森好了。”注意到了对方警戒起来的神情，段青安慰一般地紧了紧自己环抱着对方的双手：“至于现在——我们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这是哪里？”由灰袍魔法师的动作中感受到了安慰的力道，不再努力自我判断的雪灵幻冰眉头微微皱起了少许：“我们不是已经死了吗？”

    “抱歉，虚拟世界里的玩家从来都没有死亡这个状态。”指了指不远处同样正在爬起的其余队友的身影，扶着对方柔韧腰肢的段青笑着摇了摇自己的头：“硬要算的话，下线的状态反而更像死亡一点，不过……喏。”

    “拜这次‘死亡’所赐，我们算是到达了目的地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身后，将雪灵幻冰的视线引导到了不远处的那座高塔上方：“就是这里，那座被芙拉提到过的灯塔。”

    “就是这里？”视线在那座矗立于狂风暴雨之间的高塔表面停留了片刻，雪灵幻冰原本紧张绷紧的身体随后也在段青的怀中彻底放松下来：“这里就是芙拉曾经提到过的大桥尽头吗？”

    “目前还不能确定，不过我想应该没错。”冲着不知何时突然显现在面前的暗语凝兰挥了挥手，段青抬头回答的动作也变得放松了许多：“在你们没有醒来之前，我就已经与这里的管理者进行过一场深刻而又密切的交流了，对方还邀请我们进去做客，只是我还没有进去而已。”

    指了指前方大门敞开的那个方向，段青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臂：“既然大家一起整整齐齐地跳了崖，那我们一家人自然也应该整整齐齐地进入那个神秘的地方才对啊。”

    “看上去的确不像是一个友善的地方。”

    静静地望着遍布在高塔表面的古老痕迹以及偶尔被雷电照亮的那些斑驳的伤痕，雪灵幻冰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的注意力调整到了冷静的状态上：“我们应该聚集起所有人，如果他们都没有死光的话……咳咳。”

    “放心，他们应该都没有事。”扶住了对方略显虚弱、此时还在不断摇晃的躯体，段青原本一直维持在脸上的微笑此时也逐渐消失了：“倒是你——以后记得不要这么拼命了，我们还有得是其他的办法，好吗？”

    “那些恶心的东西，我看到了就想全部斩掉。”心中随着对方一本正经的照顾而变暖了不少，雪灵幻冰的脸上却还是摆出了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尽管现在没有剑，但是只要有血气的加持，用枪斩断那些海怪的躯体还是小事一桩。”

    “因为武器本身就有克制啊，不信你用大锤之类的钝器再去试试。”恢复了笑容的段青摇了摇自己的头：“依我之前看到的情况来判断，这些常年浸泡在海水当中的怪物，魔法抗性估计也都高得离谱……唔。”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忽然回过了自己的头，属于暗语凝兰去而复返的身影此时也已经出现在了他背后的空间，与之相伴的还有她低头俯身行礼的动作：“先生，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大碍了。”

    “唯一有一些问题的是那两位。”蓝白色的女仆礼服在这样的环境下依旧显得从容而又靓丽，与暗语凝兰侧身展露出来的微笑交相辉映在了一起：“我们是在毁坏的车厢旁边找到了芙拉和罗娜两位女士的，她们现在都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

    “应该是受到了不小的能量冲击吧，再加上之前大量的消耗。”段青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先想办法把她们照顾起来，放在这里肯定是不合适的。”

    “朝日东升先生和格德迈恩先生都很兴奋。”点了点自己的头，暗语凝兰的微笑面庞上随后又显现出了几分苦恼的表情：“他们似乎对这里的其他地方非常感兴趣，刚才还坚持想要去前方看一看……”

    “没有他们两个，搬运工作倒也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于是段青的脸色也开始变得蛋疼了起来：“真是的，明明最可疑和最吸引人的东西就摆在眼前，他们居然还有这份闲情要去前面看看，那处断桥难道就真的有什么好东西不成？”

    “凝兰也对我们如何到达这个地方非常感兴趣呢。”偏着脑袋凑到了段青的身边，暗语凝兰的灿烂笑容此时也朝着自己身后那扇敞开的大门与风暴交织在一起的景象移动了过去：“是先生在最后的时刻出手救下我们的吗？还是芙拉小姐动用了她的本源力量——”

    “好了好了，不要乱猜。”

    有些无奈地松开了自己扶着雪灵幻冰的手臂，段青用尽全力将微笑着凑上前来的女仆玩家从自己的身上剥下：“想要知道答案的话，进入眼前的这扇大门应该就可以了。”

    “凝兰，交给你可以吗？”他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然后就像是探询一样地望着暗语凝兰的眼睛：“你一个人有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先生。”心有灵犀地点了点头，脸上显露着淡笑的暗语凝兰点了点自己的头：“交给凝兰就好了。”

    “还有这个。”出声叫住了对方即将转身离去的身影，段青将缠绕在自己身上的一根奇怪的金属丝线转而塞到了这位女仆的怀中：“下次不要再浪费这些‘保险丝’了，又不是什么关键时刻，不会出现什么大碍的。”

    微笑的面庞迟滞了一瞬，接过了那条金属丝线的暗语凝兰表情也变得怔然了许多，拍了拍对方肩膀的段青随后也回头递给雪灵幻冰最后一个眼神，然后带头朝着已然敞开了一段时间的大门处走了过去：“最好是不要再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剧情跳出来，现在这支队伍已经经不起更多的折腾了。”

    “希望那个单位是友善的吧。”

    漆黑的界限在段青的面前一闪而逝，同时将属于外界狂风暴雨一般的声音从段青的听觉中分割开来，原本昏暗至无法分辨的视野也在段青屏着气息踏入那道大门范围内的下一瞬间猛然发生了变化，将充满了古代气息的塔内景象展现在了他的面前：“到了弹尽粮绝的现在，我们——咦？”

    由砖瓦所垒成的环形墙壁，颜色不一却又光滑纯净的斑驳砖面，被昏黄的灯光所照耀的一层层砖块简单累积起来的圆柱形高塔此时也出现在了矗立在中心的巨大石柱周围，与盘旋在边缘不断向上延伸的楼梯所投下的倒影相互映照在了一起。看上去毫无积尘的台阶与墙壁给人一种与古代造物完全相反的清爽感觉，但空无一物的圆柱形大厅内部也丝毫没有任何人受到招待的迹象，只有悬浮在空中的那一条条正在来回清扫的魔法扫帚以及偶然来回漂浮的一个个魔法杯盏，多多少少给这个地方留下了几分有人居住的痕迹。

    当然，最吸引人注目的还是此时正与那些盘旋的楼梯和墙壁摆放在一起的弧形巨大书架，以及同样正在巨大的书架周围不停盘旋飞舞的古老书本了。

    “这，这是——”

    “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们。”

    失去了魔法扩音的过滤，出现在段青耳边的温醇声音此时也变得更加清晰了几分，刚刚想要发出感叹声音的他随后也循着这道声音抬起了头，沿着盘旋环绕的楼梯一直寻找到了隐约站在尽头上方的某道人影的身上：“你们好，我是莫尔纳。”

    “你就是莫尔纳？”

    全身贯注地检查了一番自己身边的状态，段青确认自己没有步入什么未知的魔法空间当中，然而还未等他酝酿好自己的回答，紧跟着他走进这座高塔的雪灵幻冰随后便发出了自己的质问：“你是莫尔纳的话，那我们所熟知的那个莫尔纳又是谁呢？”

    “如果我的猜测与计算没有错误，那位你们所熟知的莫尔纳应该也是莫尔纳。”被盘旋楼梯与无数飞翔的魔法造物所遮挡的模糊黑影没有显露出半分愠怒或者是犹豫的感觉，回答的声音也显得依旧温醇且平静：“他与我是同一个人，又不是同一个人。”

    “他是我的分身。”那道话音停顿了片刻，然后继续说出了令人更为震惊的解释：“是很久以前的‘我’派到自由大陆上的使者。”

    “为了修复这座无尽的桥梁。”

    似乎是做出了一个展手的动作，上方的黑影于昏黄的灯光中微微动了一下，一直仰望着那道身影的段青随后也与雪灵幻冰默默地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点了点自己的头：“也就是说，您声称自己便是一千年前活跃在自由大陆上的神秘魔法师，创造了自由之城的莫尔纳先生的分身，是吗？”

    “这么说并不准确，毕竟按照生物社会的概念来判断，待在这里的我才应该是本体才对。”那道隐约的黑影声音温醇地回答道：“不过这一切并无争论的必要，你们愿意这么认为也可以，毕竟在我所派出的‘我’离开了这里之后，我们便成为了完全不同意义上的两个个体了。”

    “需要声明的是，我的存活时间要比你们之前所认为的一千年还要更久。”说到这里的他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发出了两声低笑：“不过从你们的描述来看，拥有更多阅历和见识、最后创造了更多成就的，很明显应该是另一个我才对。”

    “我们没有什么立场和资格质疑阁下的实力和身份，毕竟阁下能够隐居在无尽之海的深处这么久的时间。”拦住了雪灵幻冰还待继续发出的质疑声，段青再度扬起了自己的头颅：“不过若您真的与那名传说中的魔法师是同一个人的话，想必您也一定有着偏居一隅、每日面对这种狂风暴雨的理由吧？”

    “这个故事由来已久。”

    明白段青想要问的是什么，温醇的声音回答的语气中再度带上了几分笑意，想要开始讲述的沧桑感觉却是在下一刻陡然一转，悄然落在了段青两个人的身后：“不过在那个地方招待客人实在是有些过于失礼，几位还是请到阁楼上来自我介绍吧。”

    “哦，忘记了。”回头望了望一左一右夹着两道人形进入门中的暗语凝兰的身影，段青挠着脸颊略显赧然地回答道：“这位是罗娜，是一位命运编织者，而这位是芙拉，是一名……龙族，她们都不是什么坏人。”

    “龙族？真是少见。”语气中显露出几分意外的感觉，来自上方的温醇声音随后也变得低沉了许多：“虽然你们确实在之前的传送法术里给我带来了几分麻烦，不过我还是愿意相信你们的善意。”

    “请进。”

    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语句，那身影再度向下招手的动作随后显现在了漫天飞舞的魔法书本之间：“如你们所见，这座灯塔的内部已经很久没有招待过客人了。”

    “如有失礼，还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