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豪门婚宴】

    第五十五章【豪门婚宴】

    灰濛濛的天空夹带着刺骨的寒风，一月初的北京一直到今天才开始飘雪，冷冽的狂风吹来让街上的人们都缩成一团。星期五的午后，飞从客户公司大门走了出来，这是他离职前最后1次到北京的交接拜访，这两个月的孤单生活，让飞想了很多，他可以慢慢地从光离开的伤痛中走出来，但一直适应不了没有光的人生，新竹有太多太浓郁的回忆和欧阳极光的影子，飞无法让自已一直沉浸在阴鬱的伤痛里，他决心大胆走出现有的舒适圈，做出人生重大的改变，或许忙碌在新的工作所带来的新鲜感，就能冲淡他对欧阳极光不捨的眷恋。

    冷冷清清的星期六早晨，飞一个人独自坐在北京歌剧院对面的咖啡厅里，电脑里全是他和光的照片一张张地回顾着，也一张张被删除，毕竟下週一飞办离职手续时要将公司的电脑归还。

    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稀疏的人们，这个繁华的城市飞并不陌生，他依旧记得光载着他在路上奔驰，或是两个人握着咖啡说说笑笑的模样，还有光逗趣的和街头布偶合照的搞笑画面。这个有欧阳极光的城市，他就在不远的某个角落，飞猜想光应该是回到北京了吧。也许，他会在对面的街角出现，他会在玻璃窗外发现咖啡厅里头的我，也许他会愿意走进来跟我打声招呼，互相问候最近过的好吗？飞发现自己又忍不住陷入思念光的情绪，应该是时候要脱离了，就随着这一趟离职前的告别，让原是北京的一切，都留在北京吧！

    飞走出咖啡厅迎着彻骨的寒风独自走在街头，已经接近中午时分了，他挥手招下一辆出租车要回饭店拿行李，准备搭傍晚的飞机回台湾。飞突然想起要交接给同事的所有北京客户的名片是不是还有残留在公事包里的，于是在零乱的公事包里翻来找去，飞的手里翻出了两样东西让他的表情比车窗外开始飘雪的画面还要凝结。

    一张赤红的喜帖是倩拿给他后，就一直被塞在公事包里从没打开过的阴影，另一个是潘那晚丢进他公事包里的男戒，他仔细地看看这个倩当年送给光的定情礼物，两层白银的中圈低调地镶了一圈的心型水晶，与其说是倩想藉此套牢光的手，还不如说是倩将自己的心交给了光的手，飞看得出这个青春少女对爱情的憧憬与用心，只是这颗心却意外地辗转流浪到飞的公事包里，让飞也不禁对倩心生同情和怜惜，毕竟同样是付出的真心，没有人会愿意被无情地辜负。

    飞现在总算有勇气翻开那张红到刺眼的喜帖，喜帖上夸张的闪耀金字和过度装饰的粗俗边饰，飞明白这些都是倩高调铺张的品味，但那都不是光喜欢的。他注意到婚礼的地点选在北京最奢华最昂贵的皇城寰宇香格里拉大酒店，日期上头写着一月十七日星期六中午十二时，飞心头一惊，那不就是今天！而且就是现在！飞的思绪突然乱了起来，他看着握在手中的喜帖和戒指，难道这一切都在冥冥中註定？我是不是应该把倩送给光的心还给他们俩人，让一切都在此画下完美的句点。飞立刻要出租车师傅改往婚宴饭店，他的心里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下一题，新娘倩倩最喜欢的包包是哪个牌子？哪个顏色的？」婷婷和小虎主持着新娘迎娶仪式，新郎必须答对题目到新娘满意为止，才能献上捧花将新娘带回男方家中拜堂祭祖。倩的母亲身体已经进入癌末阶段，所以只好一切从简，新娘倩倩和爸妈一週前都直接住到饭店里，迎娶和宴客也都在同一个饭店里进行，省去舟车劳顿的辛苦。

    光完全不投入这场虚偽的婚礼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他已经连续答错了两题，西装外套和鞋子都已经被脱下，这题再答错就要脱袜子了。但光一点也不在意，任由这群无聊的人宰割，反正这一切都跟他无关，是成是败，是喜是悲都跟他无关。

    「我不知道！」光的这句话又在倩的伤口上洒盐，光一向不在意倩的喜好和品味。这让飞说的话又一次次在倩的心头打转，「你真的想嫁给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吗？」每一次当倩成功说服自己不要去理会齐格飞的攻心计时，光总是又一再地证明飞说的话不无道理，倩的心在天枰的两头摆盪，她不肯放弃的，是自己骄傲的胜利，但却又开始觉得自己委屈万分，作贱自己的一生幸福。

    「脱！脱！脱！」眾人又要光把袜子脱了。

    「下一题倩倩在你们去冲绳玩的时候，在贝壳上刻了什么字送给你？这题总该会了吧？」婷婷逗趣的笑着问。

    光连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答，「我...不知道！」倩的泪水已经随着光的答案挤满了眼眶，光身上的衬衫又被眾人脱了，但现场的气氛已经开始越来越诡异，也越来越尷尬，光枯槁的表情和不配合的演出让所有人都难堪，大家都明白这场戏越来越唱不下去了。

    「下一题，这题你非要答对不可了，再答错连裤子都要脱了，你和倩倩的初吻是在哪里发生的？」小虎又继续问，所有人都替欧阳极光着急了起来，拜託千万别再答错了，倩的心也跟着纠结，她真的害怕光对她一无所知而带来的尷尬。光停顿了很久，他很清楚的想起他和飞的初吻是他在游泳池畔对飞的偷袭，但却完全想不起来他和倩倩的第一次初吻，最后还是冷淡地回答一样的字句，「我...不记得了！」倩的泪水已经潸然流下，她真的没想到，光一直以来都没把她放在心里，在一起的那段期间，她都以为光只是喜欢给她帅劲的冷酷，没想到今天看清了欧阳极光的冷酷其实都是残酷的冷漠，小虎尷尬又小声的要求光要依照规定把裤子脱了...

    「够了！还没闹够吗？」倩对着总统套房的客厅大吼了一声，起鬨的眾人没有任何人敢再出声，放过了新郎，让光捧起花束走进新娘房里领出满脸泪痕的新娘，这绝对是所有人参加过最难堪的婚礼，和眼前这位最难堪的新娘。

    倩的心头不停地打转，「找回你的真心吧，倩倩，你真的要这样作贱自己吗？你的心里再明白不过，身旁的这个男人已经不再爱你，或是从来没用心爱过你。你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被糟蹋，你还有美好的未来可以去追求，真的该放手的时候，就应该要勇敢放手！」倩看着跪在自己父母面前的欧阳极光，脸上没有新婚的喜悦，只有像是参加丧礼的悲悽，「这是爸妈要的婚礼，但不是我要的人生！」倩倩觉得自己才是被这个婚礼绑架的人，她必须完成母亲的心愿，走上红毯嫁给爱他的男人，但她已经明白那个男人不是身旁的这具尸体，她不要这种没有爱情的冥婚！

    舞台上的投影片里播放的是新郎和新娘从认识到出游的照片剪辑，照片里的两人和现在站在舞台上的新人成了强烈的对比，新娘勉为其难的挤出不情愿的笑容，再怎么假装都让台下的人看穿她的不堪。

    只有欧阳炼夫妇和黎万钧夫妇是开怀地庆贺着，他们选择漠视年轻人复杂的情绪和内心戏，因为整个席开百桌的婚宴会场冠盖云集，这么大的喜宴是政商名流的重要聚会，这对新人反而成了欧阳炼和黎万钧衬底的配角。黎万钧带着欧阳炼到处敬酒建立新的政商人脉，让彼此的互利网络结合得更加紧密。

    主桌上的倩倩若有所思，偶尔勉强对前来祝贺的人挤出尷尬的笑容来，满桌丰盛的佳餚，光则是低着头不发一语什么也吃不下，也不在意来敬酒的人有多么殷勤，冷淡的随便应付就坐下继续发呆，倩倩伸出左手想在圆桌下去握住光的手，光没有回应她的眼神，默默地把自己的右手抽回，留下了失落的新娘。倩倩总算是明白，她当初送给光的心，已经被拋落到黑暗的海底，彻底地被光遗忘，怎么样也讨不回来了，这样哀慟的婚礼，两个人不知道还应该再怎么演下去...

    这时候突然宴会厅的入口处发生骚动，看来是有人打了起来，光缓缓抬起头来，远远地看见被两个穿军服的护卫架住的男人，光的眼睛瞬间瞪大，那是他朝思暮想的爱人「齐格飞」...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飞会在这个地方出现？这时延桌敬酒的欧阳炼和黎万钧也很快地注意到门口的这股骚动。光眼看着另一个护卫已经一拳打在飞的嘴角，光的怒火顿时暴衝，早已经从椅子上跳起，用最快的速度跑过整个宴会厅，就像曾经他在游泳池里用最快的速度赶去救飞一样，「撑着，我就快到了！」飞被架住继续挣扎着，远远的新郎已经大喊「住手！」，但门口护卫又是狠狠的一拳揍在飞的肚子上，倩被光的大吼声唤醒，三魂七魄回到了婚礼现场，她发现自己的新郎已经往情敌的身旁飞奔而去。

    光一脚踹开了准备再出拳的军衣护卫，转身一拳揍了架住飞的其中一人。

    「妈的，我要你们住手！」光又是一个左勾拳挥向护卫。

    「全部给我放开！」新郎倌的命令有谁敢不从，那几个被打的只能自认倒霉却无法还手。

    「你还好吗？」看到飞嘴角的血丝，光的心都碎了，光想伸手去扶起飞，却被飞挡了下来。

    「齐格飞！你竟敢来砸我的场？」倩拉着厚重的新娘婚纱也跑到了宴会厅入口，眾人已经围了上来，黎万钧一个手势要身旁的护卫先按兵不动。

    飞从地上缓缓地站了起来，光又再一次清楚地看见他天天思念不已的爱人，飞两鬓的头发白了不少，剪了个俐落的短发，也还是光最喜爱的那双迷濛大眼...但他实在想不透，这个傻瓜竟然在最不可能的时间，出现在这个最不可能的场合，他实在不忍飞看到他穿着新郎礼服，身旁站的竟然是倩，而不是他！光的泪水已经佔满了的眼眶，他想起自己答应过飞，就算要结婚，这辈子也只会娶飞，光真想抢下黎万钧身旁护卫的枪，一枪往自己的脑袋轰爆。飞看得出光过得并不好，落寞的表情仍盘踞在他的脸颊，显然都过了两个多月了，这个男人还是一直走不出伤痛，还没学着放手，那是飞曾经欣赏的固执，曾经喜欢过的倔强。

    「你到底还想要做什么？」倩仍是霸气十足的口气，我黎倩敢把帖子给你，就不怕你来抢，在场全部都是我黎家的人马，还有宋将军三十人的贴身护卫，我早就交代好在门口就把你齐格飞栏下，就算是齐天大圣七十二变的通天本领，量你也抢不了婚，带不走人，欧阳极光就是没办法跟着你走！

    沉默的飞一句话也没说，先擦擦自己嘴角的血跡，然后缓缓的走向新娘倩倩，所有围观的人都停止了呼吸，就怕这个台湾男人会对新娘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飞走到了倩的面前，脸上却带着无比温暖的表情，倩发现自己竟然可以看懂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神里，流露出对她的不捨与怜惜，他明白倩受的委屈，他明白倩已经看破这段没有配乐的独角戏，他明白倩为曾经付出且失去的真心充满惆悵，倩多么想好好解放自己，让自己自由的飞翔，多么希望找回自己初衷的心。

    「找回你的心吧，跟着你的心走，找到真正的幸福！」这句飞曾对她说过的话在心头浮现。看着飞的眼神，倩突然一阵鼻酸，泪水已然悄悄地浮上了眼眶。

    飞缓缓地伸出左手去牵起倩倩的左手，黎万军的眼神还是示意要护卫别动，然后飞伸手进了西装外套的内袋，拿了一样东西轻轻地放在倩的手掌心上，倩一眼就看出那是当初她送给光的戒指，上面镶嵌着代表她当年无邪的真心，是眼前的齐格飞帮她把心找回来了，这个她一度失去，再也拿不回来的爱，被站在面前的这个情敌送了回来，亲手放在她的手掌心上，倩的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流下的竟是喜悦与感动，倩的泪眼里充满了感激，浅浅的微笑化解了她和飞心中不解的冰墙，飞的眼里也含着热泪，为这个难得的谅解感到无比欣慰，虽然两个人没有任何一句话，但他和倩似乎有了旁人无法理解的默契。

    飞转头看着身旁的光，露出淡淡的微笑，他要这个男人学习放下，你会永远住在我的回忆，我们的缘份若尽了，就要学会放手，是谁说雪融了，才会又花开？

    飞伸出右手去牵起光的右手，然后慢慢地将光的右手叠放在倩的手掌心上，光的泪奔流不停，心中仍不想接受飞定义的放手，但光此刻又能奈何这一切。

    飞带着浅浅的微笑不发一语转身走了出去，留下身后这对泪眼婆娑的新人，飞的心头一阵海阔天空，像是完成了这趟难忘的爱情旅程，为它划下了完美的句点，飞的心可以完全释怀了，走出这个宴会厅，就算正式走出了故事的终站，一切都平静地结束了，这是人生最精彩的旅程，飞活的认真，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