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在阴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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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春天是个多事之春。 审查是无止境的噩梦,使大多数人处于惊惶的迷蒙中。 就算是最不敏感的人,也能隐隐察觉到,审查,不过是议院在尽力掩饰管理不力的计策。 生命树的枯竭,等同是切断城邦命脉。对于议院统治的质疑声,如星火燎原般愈演愈烈。 “禁止”——似乎成为议院回应质疑声的方式。 起先是书籍。违禁书目列在纸上,如雪片般下传,禁止原因标注得一清二楚。 这是一次试探,反对者不成气候,使得议院肆无忌惮。 当琥珀经过教学楼大厅时,长廊墙壁浮动密密麻麻的字,罗列诸多书籍,没有注明为何禁止。 她从头走到尾,又拐了个弯,才将蚂蚁群聚似的字粗览一遍。 书成捆成捆送进火里,她没有交出一本书。她想,管它呢,他们总以为谁都会听话,她可不。 然后是思想。评论议院所作所为的言论,遭到禁止。 大多数人抱着无谓的态度,反正只是少个茶余饭后的话题;甚至有人为议院辨言,赞美议院的良苦用心,并怀疑反对者是西大陆格利亚王国的间谍。 影响世界的风暴总是隐秘的,执政者掀起了一阵风,并且不打算停下。 这几天,琥珀发现班上少了人,她无法不去猜测其中的原因。她将担忧以漫不经心的方式提出,班上同学浑不在意,认为这事很快会过去。 他们似乎对未来充满希望。 他们热烈讨论毕业后要做什么工作,忧虑集中于无法找到称心工作。 讨论到最后,琥珀挥挥手,大声说:“没事的,我马上毁灭世界,大家就都不用发愁了。” 这席话逗乐了大部分人,大家都让她加油,只当是玩笑话。 这可不是玩笑。琥珀想。 学生们总是天真烂漫。 如果没有这么多事,琥珀希望自己也能如此烂漫,但她敏感的神经隐隐作痛,议院大动干戈绝不止因为生命树,这背后隐藏着什么。 为了找出蛛丝马迹,琥珀尝试翻阅时事报刊。 她百无聊赖地浏览校刊,校刊被禁止了八卦版面,她再也不能从那些浮夸的文字中获得快乐了。 赞美议院的文章,和议院所做成就填充了版面,琥珀尽量筛出有用信息。 在不起眼的角落,一则新闻引起琥珀注意:格利亚王国国王与议院进行世纪性会晤。 西大陆的格利亚王国和东大陆的议院向来不和。 格利亚在极权统治下水深火热,而议院则盛赞民主。可如今,两个政权真是狼狈为奸。 格利亚国王不仅会见了议院,还有那个被架空了的东大陆国王——曾经的撒丁国王,他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王国,统治期长达百年。 议院将权力冠冕从撒丁头上摘下,也不过数十年的光阴。 格利亚国王的举动,表明了是在议院与撒丁间摇摆。 在这场权力的斗争中,谁又能独善其身? 琥珀将她推导出的信息告诉了梅塔,谁知这个恶魔却乐见其成,他希望叁条毒蛇能互相缠绕,然后叁败俱伤。 “要是他们合起伙独裁整个世界呢?”琥珀冷声冷语。 她更害怕他们合伙围剿自己,尽管议院在生命树的枯竭的调查上是止步不前的,但危于累卵的感觉围绕她身。 “让我们的朋友来解答这个问题吧。”说完,梅塔静静看着落地钟,等待着什么。 落地钟准点报时,叮当作响。学生会办公室的门恰好开启,走进个人。 琥珀眼见他走过来,脚步沉重,赶忙往沙发旁挪了挪,让出空位,他一坐下就瘫靠沙发,疲惫不堪的样子。 “你还好吗?”琥珀问。 纳西低头撑着额角,闻言放下手,勉强朝她露出笑:“我没事,只是过度消耗魔力,有点累。” 琥珀看他眼下薄嫩皮肤泛出青黑,头发也凌乱,便用手梳整那些翘起的发丝。 两人离得很近,纳西盯着她动作的手,又盯着她的眼睛,悄声道:“你愿意理我了吗?” 琥珀不清楚这是什么话,她没有不理他,只是太忙,无暇顾及其他。 一想到担忧的事,她就不自觉陷入沉思,放下了梳发的手,眉目紧锁。 房间寂静无声,只有钟表嘀嗒嘀嗒。 最终是梅塔来打破这个僵局,他让纳西说说这几天发生的事。 “议院希望能掌握主动权,他们要知道所有变数,并斩断变数,我大概看到了几千种未来变动,和撒丁有关。”纳西捏捏眉心,叹息道。 撒丁国王被囚于虚无的王座中,复辟之心如腐尸,随着时间不断膨胀,面目全非的欲望喷薄出浓郁腐臭,这股腐臭无法遮掩,甚至无需遮掩,它昭示了政局的动荡不安。 “但是,”纳西话锋一转,看向琥珀,伸手想握住她膝上的手,刚探出一步又收回,“有关你的部分我不会说的,让他们自相残杀去吧。” 他绽出笑,琥珀却笑不出,“有关她的部分”,果然,她无法逃避和政权的纠纷。她既想知道她的未来,又害怕。 她感到呼吸窒闷,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 刚下过小雨,空气湿润不已,琥珀探头出窗,她看到了浩浩荡荡的军队在列阵,数面织金的旗帜在微风中高高飘荡,几近遮天蔽日。 她同时看到了阴谋和杀戮,也将要遮天蔽日。